昔的回憶,一貫地高潔淡雅,顯示出主人家的素養。
分賓主坐下後,龍鷹和王昱分坐左、右下首,伺候的婢子全退出廳外。
眼前足可與當朝任何權貴分庭抗禮的美人兒,剛沐浴更衣,香噴噴的,仍有點累,卻沒絲毫憔悴,眸珠黑溜溜的,顧盼生妍,但因有王昱在座,故特意收斂,莊重自持。
王昱感覺到兩人間異樣的氣氛,低聲問他表妹道:“我是否該避席?”
上官婉兒目光投往龍鷹,詢問他的意見。
龍鷹笑道:“當然不用,大家自己人,什麼話都可以聽,都可以說。”
王昱向龍鷹道:“聽昭容所言,自聖神皇帝襌讓後,你們一直沒見過面。”
上官婉兒心中有愧的垂下螓首。
龍鷹道:“因真的不該見面,今次小弟到西京來,乃奉先帝遺命,有三大目標。”
他開門見山的道出不放手的原因,是為安上官婉兒的心,以爭取她的合作。到今天,如他仍不願將胖公公的忠告,銘記心頭,就是大笨蛋。太平如是,上官婉兒如是,怎麼親密的關係,只能發揮少許作用,最後仍是切身的利益。
宮內有權勢的女人,個個都是這樣子,不能用常情測度。
如此想法,以前會令他悲哀傷感,現在習以為常。
上官婉兒抬頭朝他瞧來,神情複雜,輕柔的道:“婉兒在聽著!”
龍鷹從容道:“首個目標,是保著大唐的江山,也是聖神皇帝兒子的江山,簡言之就是保著聖神皇帝的家當。不能明著做,就暗裡做。”
上官婉兒微一頷首,表示明白,然後輕描淡寫地問道:“辦得到嗎?”
龍鷹微笑道:“若沒期限,肯定辦不到。我答應聖神皇帝,由李顯登位起算,三年內盡我之能,以報聖神皇帝知遇之恩。三年後還我自由,再不過問大唐的事。”
這番話,如果在“神龍政變”前說出來,大概沒多少個人相信,現在卻不到其他人不相信。於幾為立於不敗之地的情況下,龍鷹仍把皇座拱手讓給李顯,是教人無可爭議鐵錚錚的事實。
上官婉兒嘆道:“今天的內廷會議上,不論哪個人,心裡想到的,都是鷹爺你,只是沒人敢提起這個禁忌的名字。若有鷹爺在,我們何須傷透腦筋。”
又問道:“第二個目標呢?”
龍鷹正容道:“第二個目標是從剛才說的大前提衍生出來,為的正是應付眼前內憂外患的情況,為的不止是大唐朝的皇權,還有無辜百姓的生命和財產,絕不容外族搜掠擄人的災禍,再一次發生。”
上官婉兒並非皇族出身,怎都較太平有血性,且長期受女帝愛民如子的胸懷薰陶,多少沾染了女帝這方面的思想。換過說話的物件是太平,他會將最後兩句省回上官婉兒皺眉道:“除非由鷹爺掛帥,親身出馬,否則有何應付良方?”
龍鷹心忖難怪她築起堤防,因最害怕的,是他龍鷹要透過她的口,提出“龍鷹回朝”的請求,陷她於萬劫不復之地。
龍鷹啞然笑道:“昭容一直低估我龍鷹,到今天仍沒改變過。”
上官婉兒俏臉微紅,淺嗔道:“誰敢低估你鷹爺呵?”
龍鷹聳肩灑然道:“昭容曾否有過二至三天的日子,認為小弟必死無疑?”
一旁的王昱默默聆聽,不時現出深深思索的神情。
上官婉兒垂首,輕輕道:“鷹爺又知否,那二、三天是婉兒一生裡最難受的日子?”
王昱看看龍鷹,看看上官婉兒,終察覺兩人間的關係,並非一般的關係。
龍鷹暗忖上官婉兒“寶刀未老”,幽幽怨怨吐出來的兩句話,將存在於他們間糾纏不清的恩恩怨怨,化解至絲毫不剩。
龍鷹沉聲道:“應付今次危機之法,叫連消帶打,消的是與吐蕃的兵戎相見,打的是南侵的狼軍。”
上官婉兒駭然道:“突厥狼軍?”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過了幾年北疆穩如泰山的安樂日子,大唐君臣淡忘了突厥人的威脅,生出威脅再不存在的錯覺。
龍鷹道:“默啜打垮了突騎施,回紇王獨解支病倒,西域再無牽制默啜的力量,我龍鷹又不容於當朝,兼之吐蕃枕重兵於西疆,蠢蠢欲動,此時不來,更待何時?”
王昱插言道:“鷹爺已有萬全之策,惟須昭容配合。”
上官婉兒嘆一口氣,臉露難色。
龍鷹沒有怪她,任何人處在她的位置,亦感為難。幸好自己先一步想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