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幾步去。
這時李雲心倒是笑了笑,開口道:“陸兄錯怪他了。這味道也不是他洗得掉的。”
他說話時語氣柔和,那李四忙向他投來感激的目光。
卻聽李雲心又道:“——屍臭味兒。怎麼洗。”
李四的原本就不甚生動的表情僵住了。
陸白水微微一愣,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李兄說什麼?”
李雲心仍安坐在椅上,彈了彈自己的指甲:“陸兄知道家母修過道書。終究不是什麼高深的仙術,也就教了我一些。雖然沒有神仙的本領……但也懂些驅魔辟邪看風望氣的道理。所以剛才瞧了瞧。這位李四——”
“早死了。”
說了這話,抬眼看李四:“你來說說,是不是?”
那李四瞪著眼,看兩人。眼神慢慢變得兇狠,這屋內的火光就也搖曳起來——將三人的影子投在牆上,彷彿兇惡的魔鬼亂舞。
李雲心見他這模樣,又輕嘆口氣:“作兇樣子沒用。”
“一具屍體,也許死掉之後還在海里泡了些日子——又拿鹽像醃魚一樣醃了。接著再風乾、用點別的手段勉強維持個人樣子。嚇唬別人還好——可擋不住我這位陸兄的雷霆一擊。我這裡又有些安魂的符籙,你討不到什麼好。”
“我們兩人來也不是為了別的。”李雲心看著面目兇狠的李四,“只是想問問你這個李四和船上的人是怎麼死的。至於往後麼,你附在這殭屍身上吸香火——只要不害人,誰管你去。”
陸白水看了看李雲心,心中生出些微的驚歎——他這位李兄竟然還有這些手段。
但隨即亦如此前一樣變成欣賞——正是如此琢磨不透的人才會總給人驚喜,不會如那些一眼就看得透的人一樣無趣。
於是盯著李四看幾眼,也冷峻地一笑:“李兄既然這樣說了,也就是我的意思。這位李爺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不然別怪我一雙鐵掌無情。”
李四面目呆滯地略沉默一會兒,隨即妖里妖氣地笑起來,不再是從前畏縮的模樣:“哼……問我?我是蓬萊娘娘!哼……好大膽!你們知道蓬萊娘娘麼?!”
她雖然如此說,卻不跑也不動。
乃是因為心中忌憚。此前她與陸白水說話的時候,李雲心彈了一下扶手,略顯露出些氣勢。
可即便是如此氣勢,也彷彿游龍乍現金鱗,叫這“蓬萊娘娘”覺察到附近有她無法抗衡的高人。到這時候拿不準高人是面前這二位還是在屋外,因而不敢輕舉妄動。
李雲心不理會她這虛張聲勢的模樣。只想了想,先問:“你自稱蓬萊娘娘,真身是個什麼?”
這妖魔一時間躊躇不定,似不曉得該不該服軟答他的話。終究又一瞪眼:“蓬萊娘娘——就是蓬萊娘娘!哼……乃是蓬萊仙山的主人!天地間生出的神仙!啊呀……噫,好大膽!”
陸白水皺眉,將要呵斥她。
李雲心卻一抬手:“哎,陸兄稍安勿躁。人乃萬物之靈——這種精怪,何必同她一般見識。”
說了這話往袖子裡摸了摸,摸出一塊類似餅渣模樣的玩意來,約有半塊指甲大小:“你瞧好了。這是金穗丹的丹渣。一塊抵得上你收斂上百年香火願力。你機靈知趣,就是你的。”
陸白水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蓬萊娘娘卻似乎識貨。眼睛立時瞪圓了,看起來是極有興趣。但也因此又往後退出一步——李雲心就越發明白,這個傢伙看似說話顛三倒四,實際上卻很聰明。
——他既然能隨手拿出叫這妖魔覬覦的玩意兒,實力一定非同小可。因而這妖魔雖然眼紅,卻也感受到危險了。
像是野獸的本能。這一點……與三花娘娘是很類似的。只是這位說話比三花娘娘更有條理、更清晰。或許是因為……
倘若這一位真如自己所言是什麼“蓬萊仙山”的主人,那麼應該比“三花娘娘廟”的主人香火、願力更旺。妖魔精怪,起初都渾渾噩噩。修為越高神智越清明——大抵正是因此,她才是這個模樣的。
雖然不曉得因為什麼又流落到了這裡。
陸白水瞧見李雲心面對這妖魔時竟不慌不忙、且應對從容有度、牢牢握著主動權,不免又對他更為心折。
人世間,能以白衣之身與帝王將相談笑風生的不多,但也一定不算少。可如同李雲心這般能與妖魔談笑的……就極罕見了。他結交了如此妙人,豈能不更加欣喜呢!
蓬萊娘娘,就轉了轉渾濁的眼珠兒、扶了扶頭上的大花。像是深思熟慮好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