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那離國呢。”
“可無論是吐路渾國還是崩國,那裡的人卻是都曉得神龍、龍子、睚眥的吧?這般說……那睚眥的信徒明明比離帝還要多,怎麼偏偏沒有離帝那般強橫呢?”
“或者再說……在這江湖上,也有些有名望的人物——知曉他們的人不比知曉皇帝的人少。可那些人,又怎麼就沒那樣強橫呢?”
“這是個好問題呀,老劉。”李雲心輕出一口氣,“也沒人同我說這些事。但我如今成了陰神之體,是螭吻,也是很有些人曉得這螭吻的。只怕曉得螭吻的人……亦是比曉得那離皇的人還要多,怎的偏生我沒他那樣強橫呢?”
“我自己體驗、思量了很久,隱約明白一些規則了。譬如說老劉你,平日裡衣食無憂,在家中供奉一尊神。你無事便去拜拜他,求個家宅平安。你這是信他敬他,是每日裡都給他信仰之力。”
“可他從未在你面前顯聖呀。你雖說信著有他在,然而便如同這天下間的百姓們一樣——哪裡有什麼人篤信的。他們眼見的都是看得見、摸的著的東西。他們知道城裡的大官兒是人、知道皇帝——雖然那皇帝高不可攀,然而也知道他是人呀?”
“是同自己一樣的、實實在在的人。每一日,生活在皇帝的地盤、遵守著皇帝的法令、被皇帝派遣來的官員管束著、還要為皇帝繳納稅負。”
“都是些實實在在的、千絲萬縷的東西。人們知道是真的,知道那皇帝在的——是篤信那皇帝在的。倘若有人跳出來說,噫,那皇帝也許不存在呢。那皇帝的法令也許不起效呢?”
“——人會笑他是瘋子。”
“可是那些神靈……你家裡供奉的神靈。倘若有人說,噫,也許你拜的這神壓根兒不在呢,也許都沒聽到你說話,不會顯靈呢。”
“尋常人多是什麼反應?”
“——‘我也曉得未必真會顯靈,只是求個心安罷了’——對不對?你做廟祝這麼多年,此類話想必聽得多了。”
“於是要我來說,信仰這回事,也是分兩種——強信仰,和弱信仰。”
“你平日拜家裡那尊神,這便是弱信仰——你覺得他應該在,但並不是很確定,也並不確信一定會在你家顯聖。”
“那天下的人知道睚眥在,在孩子哭的時候嚇唬他——再哭,睚眥來把你捉走了。說是這麼說,誰會真的信睚眥會從天下來、把孩子捉走?這還是弱信仰。”
“知道我螭吻的那些人,知道渭水龍王的那些人,唔,知道這裡有廟的。然而——他們平日裡會提起麼?只在天旱了、熱了的時候才會感慨說哎呀,龍王爺怎麼不下場雨呢。”
“說了便罷了——繼續擔水澆菜園。這也還是弱信仰。”
“而皇帝……你今日作奸犯科被抓去打板子了——違反了天子的法令。那是實實在在地知道自己觸怒了違規了、板子挨在身上了!”
“這種信仰,就比信你家的神、信睚眥、信我這螭吻的信仰,強烈很多很多倍了。這個……我叫它強信仰。”
“而後你再想。那麼多的人,都如此強烈地篤信著離國皇帝的存在。”
“那麼多的人,都篤信離國乃是這世界上最大、最強的帝國。”
“既然離皇能夠治理這樣的一個龐大帝國——那個離皇也好威風好氣派!”
“然後……離皇死掉了。”
“你去告訴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說離皇死掉了。這個百姓會說啊呀?離皇竟然死了呀?!”
“——那樣強大的帝王,竟然死掉了呀。他還會想更多的事情。倘若他又是帝國的百姓,那麼,驚慌、詫異、擔憂——皇帝死了這天下會不會亂?一亂起來最倒黴的就是百姓——皇帝如果沒有死該多好呀!”
“甚至會有人真心實意地、自發內心地為離皇哀悼、哭泣。這種信仰……又已經遠超強信仰了——這是一種爆發性的超強信仰。”
“數億人,這樣子的超強信仰……幾乎在幾天之內同時加諸那離帝鬼魂之身。如此造就出來的鬼帝,當然強悍。”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失態
李雲心說了這些,才微微眯起眼睛:“至於為什麼那黑白閻君沒有及時將離皇的魂魄勾走。這件事……才最奇怪了。”
他所說的這些話,都是劉老道從未想過的。
但劉老道畢竟並不是個愚笨的人。聽他說完了、細細理清了,便也明白了。
想了想,又問:“但既然如此……何不顯聖?”
李雲心便曉得他說的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