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剛過。我想著下個時辰便是龍虎交……”
“時辰錯了。”李雲心微微嘆口氣,仍盯著窗戶紙看,“尋常日子酉時是對的。但你這南山的方位、節氣——前幾日的酉時乃屬西方土,你當然要出岔子。可見你啊……這些日子也沒碰那時葵子?不然陰陽調和一下,也不至走岔了氣。”
劉老道老臉一紅,訕訕道:“唔……這個,那事怎麼是隨便……”
李雲心這時候轉過臉,看著劉老道,終於笑了笑:“你都以為我死了,如今又見著我,怎麼一點都不激動、也沒什麼表示。真叫人傷心。”
劉老道便不說話了。只沉默一會兒,也笑起來:“我知道心哥兒不愛那種調調。我若是哭著嚷著說啊呀你竟未死這些日子都發生了什麼……心哥兒會覺得厭煩侷促,說不定登時就要遁走、得兩三天才能回來了。”
李雲心笑著嘆息:“還是和你說話舒心。”
“唉,老劉,這些日子挺想你。”
兩人又這麼對坐了一會兒,李雲心便在藤椅上坐直了,又出神。
劉老道不曉得他在想些什麼、陪他坐了一會兒見還沒有說話的意思,就輕輕地起身取了桌上那茶壺、推門出去了。
過一會屋外隱約傳來些說話的聲音、杯盞碰撞的聲音、抱柴火的聲音。隨後慢慢的,屋子裡飄起糊牆的草紙的焦味兒。
一刻鐘之後,劉老道又推門進來。手裡一個木托盤,盤中一壺茶、一疊晾乾了的紅薯幹。他將木盤輕輕放在李雲心身邊的桌上,重在他對面坐下,道:“沒什麼好東西,心哥兒先填個肚子吧。”
李雲心低低地嗯了一聲。隨後長出一口氣。
“說正事吧老劉。我先問你,既然知道我未死,你又到了虛境——那麼要不要同我一起做大事。”
李雲心這突如其來的振奮令劉老道略微詫異。但還注意到對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往門外飄了飄、又在紅薯幹上多停留了一會兒。然而他沒有再去多想些什麼——因為對方說的話,是需要他慎重思考的。
可也只是慎重思考了一息的功夫而已。
便說:“要。”
李雲心認真地看著他:“我如今,已不是人身了。我如今乃是……龍子螭吻之身。換句話說,我乃妖魔。”
劉老道輕出一口氣:“這豈不更妙。做人有什麼趣。”
“而且你還要知道,眼下那洞庭湖中有一三千年大妖。渭城裡有一真境道士。那大妖不是朋友,那道士則完全就是敵人。且是我設計殺了那九公子,又殺了凌空子——我舉目四顧,皆是強敵。”
劉老道笑了笑:“心哥兒,我已不是混元子。現下,我本名劉公贊。”
李雲心沉默一會兒,又道:“那麼此前,我是連你也當做棋子的。而如今問你要不要同我做大事,便是要將你從暗棋變為明棋。你會重回渭城,面對很多人和事。渭城裡的真境道士會有所行動,也許很快,還會有幫手來。你就會成為我明面上招牌……吸引很多人的目光,承受很大的風險。”
“你知道,我喜歡謀劃。但謀劃未必每次都成功。一旦我錯了……你可能會死。是真的死,求為鬼修而不可得。”
劉老道一笑:“那重回了渭城,會夠風光、夠氣派嗎?”
李雲心沉默片刻,哈哈大笑:“你會作為我神龍教的掌教回渭城。而我已經在渭城做了許多佈置謀劃——你回去,會有鑼鼓喧天、童子開道、信眾跪拜——夠威風,也夠氣派!”
劉公贊一攤手:“那,還有什麼可說的?大丈夫生而在世,所求的不就是威風氣派!”
“好。那麼,你且聽我與你說分說如今這渭水渭城的情勢。”李雲心深吸一口氣,開始以平靜的語調同劉老道說這些天,在修行界驚天動地、卻並不為凡人們所知曉的事情。
於是就說了足足一個時辰。
待他說過了,這劉老道才眨了眨眼,感慨:“這樣子的——這樣子的世界呀……”
“只是那鬼帝……”他又微微皺眉,“那離國皇帝誠然有許許多多的百姓,然而另一些人或事,譬如說……唉,譬如說,心哥兒所說的那龍子睚眥。”
“離國數億百姓都知曉離帝,那數億百姓也都知曉睚眥吧。依照老道我看,知道睚眥的百姓還要再多些。畢竟這天下雖大,可心哥兒你說那極西的吐路渾國、極南的崩國——單是騎著馬、走到離國的都城就要十來年。這樣遙遠的距離,也許那裡的人還不曉得這位死掉的離帝何時即的位,還以為是上一代離皇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