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當初吃了那李耀嗣的小妾——那可是一府主官的家眷。這事情被人們知曉了,還不掀起軒然大波。但他就只在夜裡吃了,都沒怎麼露面。再吃其他人?在荒郊野外的廟裡吃、在城外吃。”
“你想之前披了那京華畫師秦公子皮囊的大鬼……他竟然吃家畜、野獸的靈魂,也不輕易食人!”
“我原本就覺得用‘愛護自己的巢穴’、‘不吃窩邊草’這樣的理由來解釋這些事情有些牽強。但如今是曉得了……他們哪怕是覺得善念這東西可要可不要,也不想要惡念的信仰!”
劉老道又被這新奇的說法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他皺眉思索一會兒,亦覺得有些道理。一時間覺得自己又曉得了修行界的辛秘,心中更癢。忙問:“為何不要那惡念?那睚眥……如此一說,不正是惡念麼!”
李雲心微微搖頭:“那我就不清楚了。惡念這東西有什麼影響,我那城裡的朋友也不曉得。只是他做陰神的時間畢竟比我久些、訊息的渠道多些,慢慢地也就知道了一點點。洞庭君應該曉得——不然他幹嘛化作一個‘李道長’來吃人。可他又不會告訴我。”
“但無論如何我曉得這善念、惡念帶來的信仰之力……在某種程度上是相剋的。”李雲心輕輕地出一口氣,“如果月昀子足夠聰明,會在這一點上作文章。如果他不夠聰明……”
“那他就死定了。”
……
……
月昀子微微皺眉,看癱坐在地上的常平子。
這是一個虛境的道士,今年一百三十多歲。早年拜在他門下,但資質著實普通。然而月昀子從前是世俗人,之後才做修行人。因而曉得很多時候資質如何並不是衡量一個修行者值不值得結交的唯一標準。
所以秉承著曾為世俗人的圓滑態度,他幾乎對每一個人都還不錯——自然是以修行者們的交往標準來衡量。
因此在常平子過了百歲、仍停留在虛境初期的境界而被差遣去了別的師門之後,這位資質普通的虛境道士仍對月昀子抱有好感,且依舊尊他為師。
這一次被月昀子秘密召集來的三十多位修士大概都是這樣的情況。有人曾經是他的弟子,對他有情分。有人受過他的恩惠,欠他一個人情——曾經對他說過“日後必報”之類的話。
對於修行者而言,“日後必報”這句話可不是世俗中人隨口所說的客套話。沒人喜歡欠別人的情分——因為那可能引發劫數。也正是因此道統與劍宗並不是很提倡親密的師徒情分,只需要守著規矩便可。但月昀子巧妙地利用這一套千萬年流傳來的規矩,贏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如今這位因著往日情分而來的常平子癱坐在地上,口中翻來覆去地念一句話——
“劫數、劫數、到底是劫數啊……”
那可怕的妖魔在他遁逃時以一道強橫無匹的靈力擊中他的雪山氣海。雙方境界相差著實懸殊,常平子強忍著功散時的可怕痛苦回了駐所裡說明詳情,到如今全身已開始慢慢失去知覺了。
他覺得這便是劫數——倘若當初沒那個段情分、自己就不會來相助往日的師尊。
便更不會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第一百六十九章 蠢
月昀子嘆了口氣。倒不是嘆他這位從前徒兒的修為被廢、也不是嘆他那位從前徒兒被隨隨便便地吃了。
而是嘆他們的蠢。
不過嘆亦無可嘆——他曉得這些修行者們的“蠢”,是道統與劍宗的傳承故意為之。不是一個人或者幾個人的意願,而是千萬年來選擇的結果。
他自己是天縱之才,不惑之年開始修行。到如今一百三十二歲,用八十六年的時間修至得道真人境界。
而癱坐在地上的那一位今年一百一十三歲,便已經修行了一百一十三年。他是洞天出身的道子,父母皆為修士。但因著自己的資質,一百一十三年只修到了虛境。像這樣的道士還有很多,而劍士們則更苛刻些——
這是在他們幾乎心無旁騖、一心潛修的情況下。
月昀子曉得自己是聰明人,但也曉得如果道統人人都像他一樣“聰明”,早就分崩離析了。一群掌握了強大力量、又野心勃勃的“聰明人”,同世俗中人別無二致的聰明人……怎麼可能還有道統、劍宗存在。
早就相互算計、殘殺得血流成河了。
但仍舊感嘆他們的蠢——
在他看來並不算強大的力量,令他們失掉了世俗中人人都會有的趨利避害的本能。他再嘆一口氣,無悲亦無喜地注視著常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