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位低下的、勞碌一生的普通人。一旦在被人問起一些只有他才只曉的古老的“規矩”或是“傳聞”時,原本呆滯無神的臉上便立時煥發出不一樣的神采。
整個人立時變得肅穆、沉穩起來。而後清一清嗓子、掃視一眼眾人,再慢悠悠道:這個事情,是有這麼個講究——
李雲心瞭解這樣的社會、瞭解這樣的人,瞭解這樣的規矩。因而許許多多出自他手的小細節,在極短的一段時間裡、令神龍教被迅速傳播開來,並且聚攏了大量因著各種各樣的原因而真正虔誠起來的信徒。
如今這首批將近百人的信徒便各自進了城、然後匯聚到那桃溪路的廢墟上。
這些人裡,有石匠、有木匠、有裁縫、有磚瓦匠。還有赤腳郎中、獵戶,甚至有做過賬房的老頭子。這樣的一群人,有“見識”、有“學識”、有力氣。
他們在一個名為劉公讚的道人的組織下,只花了三天的功夫便迅速清理出了一大片的地面,甚至還將一些可以再使用的石料、木材歸置起來……
似乎準備大興土木了。
興建一個什麼東西總需要耗費許多的錢財。主要分為人力和物力。
這號稱神龍教教徒的一群人似乎並不缺乏人力。至於物力——已膽大包天地從廢墟之中清理了很多合用的材料出來。當然這些東西並不全夠用,於是他們的進度停下來。
百來號人在被清理出的一大片土地上搭建起臨時的木棚,生活做飯、說說笑笑,也不曉得究竟要做什麼。
便有有心人去問,這些人只說是教主吩咐要等。
這事兒可不妙。
這樣多的人聚集在一起,而且進退有度組織有序。倘若知府或者四位府尹當中的任何一位還在,都會大驚失色立即調遣公人將這群人統統先下了牢獄——百來號人、不事生產,每日聚眾說些別人聽不大懂的話兒,這不是要造反還是什麼?!
然而眼下主官不在,主簿和府丞可沒什麼魄力——他們可不想冒冒失失地得罪這神龍教背後可能存在的豪門。
城中的其他世家豪門也都不想出面管這件事兒——誰知道是城中誰家、得了京華哪個貴人的首肯、弄了這事出來?
因為打探一番之後都曉得這神龍教在白鷺洲一帶聲勢浩大。本覺得是個精明人搞出來斂財的。然而如今竟然堂而皇之地跑來城中這片他們都不敢染指的地界兒、誰家招呼都不打、自顧自地埋頭搞起來了!
依照大慶的律例,沒有在官府報備登記的教派是什麼?
是邪教。
而能將邪教的聲勢搞得這樣浩大的必然是老江湖。
老江湖不會不懂規矩。
但他現在就是沒守規矩。
倘若再仔仔細細地問一問、查一查、看一看,會意識到他們之前的想法也錯了……
這神龍教……不但不斂財,反而時常會救濟一些貧苦的教眾!
本還想再深入瞭解瞭解的人,立時觸電似地收回了派遣出來的觸手。
這是……收攏人心啊。
……除了天子,什麼樣的人才會想著這般收攏人心?
誰還敢碰。
——而又是誰家的膽子這樣大?搞了這個出來?!
一時間渭城中的豪門都在猜,那於家也在猜。
於家的老爺於其,算是一個“中興”的家主。他家世代豪門,從只有一個門臉兒的布商做起,漸漸有了些聲勢規模。接著試著攀些高枝兒、再借助其他一些力量、經過十代人的經營終於在這渭城中有了說話的權力。
到於其這一代,家裡接二連三地遇上“禍事”。這於其是個精明強幹之輩,然而其父去得早,他執掌家業的時候不過雙十出頭的年紀。
再聰明的人,沒有經驗和閱歷、總是有一些關竅想不明白的。
而那時候於其就沒有想通。因而於家岌岌可危。
總算生下了其子於濛、且是神人轉世。一次次地助他渡過難關、結交了一些人,才曉得他那時候遇到的“天災”,實為“人禍”。
——某些大人物做事便是如此。隨手就可令你活不下去。你體察了他的心意、乖巧地迎合上了,立時天高氣清。但若你一直想不通……既是不開竅的蠢貨、廢掉了不要也罷。
如今這於家已度過了難關,於老爺也不再是那個初掌世家、不通世情的於其了。
然而得知了那神龍教在渭城裡近三日的動向……
他卻將眉頭皺了三天。
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