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人去打聽、查探。
最後帶回一個訊息……
那些是從白鷺洲來的人。
都是神龍教的信徒。
白鷺洲上白鷺鎮,白鷺鎮中百來戶,倒有三百多人都是神龍教的信徒。而野原林附近又零零散散地也有十幾個村莊鎮子,亦是千把的信眾。
這麼一千多個人信封神龍教,可不是什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轉身便去拜別家神的信法。
依著李雲心說的,每日兩次——不拘什麼時候——必然要在有水氣的地方,譬如河邊、湖邊,內陸的,舀一瓢水也可——念兩句“神龍教主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且再三強調每日兩次、不多不少。多了,那浩瀚海螭吻龍太子厭煩要發怒。少了,那龍太子覺得不敬也要發怒。
起先人們嘀咕這龍太子太挑禮、難伺候。但神龍教總會發些小玩意——譬如說寫著一些警示話語的草紙、繡著龍頭像的小布袋、甚至兩三枚號稱被龍太子開光的銅錢——
也不是人人都發,只是在每日某個時辰去朝拜的信徒當中挑選幾個人,發。
都是些窮苦的漁民、山民、莊稼人。那白鷺鎮的人富庶並看不上這些東西,可對於好幾年也未必能扯上一塊新布料的其他人來說這些小東西已具備足夠的吸引力。
因此哪怕覺得厭煩,也總要去瞧瞧的。既然瞧,那麼念就唸了吧。
慢慢地就發現了好處了。
譬如說你家住野原林中西北邊的蔥嶺,偶爾去白鷺鎮用野味換些食鹽,卻忽然聽說了這麼個神龍教。反正要隔天往回走、也不急,於是就跟著去南山瞧瞧。
結果領了神龍教的一些小玩意兒、知道了這麼個規矩。
回到蔥嶺之後,某日便舀了水、叨咕這麼兩句。別人便好奇,問這兩句是什麼意思。於是將這話的含義說了、將在南山的見聞也說了。
隨後再肅然道,每日只可頌念兩次——念多了,龍王爺要發怒。
或有調皮的半大小子問“為什麼非要念兩次”——便一皺眉瞪眼、硬邦邦而有底氣地丟下兩個字:規矩!
宗族社會,最重“規矩”。那小子便被唬得不敢再問了。
——這是很威風的事情的。
這種威風和滿足感……是李雲心那個年代的人很難想到的。
慶國富庶、渭城富庶,這一點李雲心知道。然而再富庶的古代社會還是古代社會。在這富庶的渭城周邊,那些生活在野原林當中的村落裡的人,是個什麼狀態呢?
大概一千人裡也找不到一個識字的。
數百人一輩子未出過野原林。
距渭城不過百八十里,在李雲心那個世界,不過是一兩個小時車程的事情。
然而在這個世界……便有數百人、祖祖輩輩,都不曾出過這百八十里。對於他們而言野原林,甚至蔥嶺、銅嶺、隨便什麼山、什麼嶺、什麼村,便是整個世界了。
至於渭城?在他們的印象裡,幾乎已屬於“鄰國”的範疇了。
渭城裡的人或許還知道離國的天皇帝。
但那些山野裡的人,大概都不曉得慶國的皇帝已換了一位了。
便是一些這樣子的人,平日裡更沒什麼希望、新鮮事的。但好歹他們已經習慣了祖祖輩輩此種全無上升通道的生活——如果是李雲心被禁錮在這樣的環境當中,只怕立時要發瘋。
獵戶上山打獵、採野味,換些銀錢剛夠溫飽。農戶伺弄一畝三分地,技術落後、產量低,倘若合著野菜野味能餓不死人,也算好日子。
若真能再攢下些錢財、為兒子起了一間新房,已算是這一代“出息了”。
每日裡,為吃食發愁——只此一件大事而已。
所見所說的,也都是村裡的人事。前月裡牛家媳婦半夜一覺醒來發現屋裡窗臺上盤了一條蛇?
這事便能被說上足足一個月而樂此不疲。而再看到牛家人也都會覺得有些異樣——蛇乃小龍。他家半夜盤了一條小龍,豈知不會是牛家媳婦肚裡那孩子要出息了?
便是這樣的環境、這樣的人……知道了神龍教、知道了神龍教的那些奇怪的規矩。
生活就立時新鮮、新奇、與眾不同起來了。
教眾們……便在村中變得神秘而與眾不同。而這從前被人覺得挑禮、難以伺候的規矩,也因為它的儀式性,而變得更加莊重肅穆、更像“規矩”了。
大概每一個人都經歷過——李雲心也經歷過——一個原本在社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