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街口,抬頭突見一面大紅大紫的旗幡迎風招展,定睛一看,旗幡上還寫著“麻衣神相算破天”幾個古里古怪的大字,不覺有了好奇,快步走將過去。
算命先生是個枯瘦的中年人,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來跑江湖的。他蹲在生意清淡的攤子前,一副無精打彩的樣子,一見狄小毛直直向他走來,立即來了勁,竄過來,一把拉住他,很突兀地叫道:
“狄老闆,俺在此地,等候你老人家已有多時了!”
這傢伙一口土得掉渣的河南話,一副襤褸的侉相,讓人倍覺可笑。不過他的話真讓狄小毛吃了一晾,脫口問道:“你不是本地人吧?你怎麼知道我姓狄?”
其實這很簡單,狄家灣方圓百十里,就只有狄、吳兩戶大姓,一看地名,猜也猜得個**不離十。可這算命的卻偏要故弄玄虛,不正面答話,只將那乾瘦的胸脯一拍:“俺出師中嶽嵩山,修道西嶽華山,打聽打聽,俺是……”
狄小毛打斷他:“你在這裡等我幹什麼?”
“昨夜俺得一夢,夢見龍鳳呈祥,貴人顯聖,所以一大早,我就直奔龍鳳鎮來了……狄先生,我看你兩頰紅潤,二目放光,近日必定好運連連,雙喜臨門!”他順手拿起求籤竹筒,嘩嘩搖著,“口說無憑,狄老闆,你若肯求此一簽,方知我言不虛。”
此時四周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大家都慫恿狄老闆試試運氣。狄小毛左顧右盼,有些猶豫;在狄家灣這方土地,他早就是掌握百姓命運的大主兒,要他屈尊讓這麼個江湖術士給測命,他覺得面子實在擱不下。然而那籤筒已經筆直地伸到鼻尖下了,狄小毛只得將手伸了進去,摸索半天,摸出一枝細細的竹籤來。
算命的一把搶了過去:“瞧瞧,‘二龍戲珠,雙喜臨門’,怎麼樣,俺沒說錯吧?”
狄小毛從他手中將籤拿了過來,看了看,臉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多少錢?”
算命的高深莫測地伸出巴掌搖晃著。狄小毛便將一張鈔票塞到算命先生手裡,拿著那支竹籤離開了。待看熱鬧的人們散去,算命的這才鬆開握得緊緊的拳頭,雙眼頓時閃閃光:手心裡,是一張五十元的大票!
其實剛才他伸那一巴掌,最高奢望不過是五元……
狄小毛捏著竹籤回到自己院裡,滿面春風地好似變了一個人。他一進門就亮開嗓門大聲招呼著:
“慶槐,秋雲,中午你們不要開伙了,上我這兒來聚一聚。”老伴兒聞聲從屋裡出來,摸不著頭腦地問道:“老頭子,瘋瘋癲癲的,出什麼事兒了?”
狄小毛一笑:“好事兒!慶祥回來沒有?”
剛剛下班回來的二兒子狄慶祥聞聲從東樓裡踅了出來,看見這一陣子一直愁眉不展的老爸如此喜滋滋的樣子,便有些吃驚。二十六歲的狄慶祥還沒結婚,甚至連物件都還沒有,獨佔了一幢去年新修的小樓住著。照常規兩兄弟到這個年齡早該分家了,但現在狄家灣已不是過去傳統意義上的小農經濟的鄉村,狄小毛爺兒仨都在公司裡上班掙工資、年終分紅利,分不分家已毫無意義。當然哥哥狄慶槐結婚後自己開伙,慶祥平常仍回家在爹媽這兒蹭飯,只是逢年過節或者遇上什麼喜事,一家人才聚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吃上一餐飯。
一大家人坐上桌子,慶槐、慶祥兄弟才知道老爸一掃愁雲樂不可支,原來是中了一枝“上上籤”。兩人都有些掃興,悶頭開吃。這沒辦法,商海里泡著的人都信這個,生意越做越大就越提心吊膽,連南京、上海那些闊老闆,一個個都在家裡供財神菩薩或者關公之類,見廟就磕頭,逢神便燒香呢。老頭兀自高興著,居然還嚷著要喝酒,老伴臉一沉,說中午喝什麼酒,不料兒媳董秋雲卻笑吟吟地說,正好慶槐剛買了兩瓶長城白,既然爸高興,就讓他喝吧,說著起身就去自己屋裡拿了酒來。
這酒本來是狄慶槐留著自己晚上喝的,臨睡前喝上一杯葡萄酒睡得挺香的,他自打從電視上看到老外往往都有這麼個習慣,也就學會了這一招,還真靈,一醉解千愁。此刻見老爸高興,他就沒去攔妻子。
瞧著老爸有滋有味地吃著喝著,弟弟狄慶祥不禁笑道:“爸爸真是的,在算命攤兒上抽到一枝‘上上籤’,高興得像個小孩子。就那麼根小竹棍,你真相信它能帶來好運?”
狄小毛一飲而盡,將淡淡的微笑掛在臉上,不語。媳婦秋雲重新給他斟滿,隨口說:“爸,我也覺得奇怪,你從來都是不大信什麼命運不命運的啊!”
旁邊的狄慶槐瞪了妻子一眼,顯然是怕她掃了興。狄小毛端起酒一飲而盡,萬分感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