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全省爆出一個特大新聞,原計委主任因挪用基建資金建高階賓館上了中央電視臺焦點訪談。中紀委高度重視,立即派來了專案組。一查可了不得,這位主任不僅挪用專項基金,還包養了兩個桑拿小姐,光查實的受賄額就達四五百萬。
由於出了這麼大的事,連省委書記也受到影響,全省上下議論紛紛,幹部隊伍一片混亂。所以伴隨著這位主任的啷噹入獄,已經當了六年的省委書記也很快退了下來,褚省長如願以償當了省委書記,胡敬的一位老部下也當了省長。
趕到這年春節,狄小毛終於離開省委政研室那條冷板凳,正式到裝修一新的省計委大樓走馬上任了。
如果不是佔據了省計委這麼一個“比副省長還權大”的位置,他哪裡敢在兩年之後出面競選副省長呢?
小毛,你過來一下。
電話裡傳出楊旭不客氣的聲音。
自從狄小毛當了地委常務副書記,楊旭就總是這樣,甚至比過去更嚴厲了,像叫一個小通訊員。
那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憋氣的一個時期,雖然時間不長,卻足以影響他和楊旭彼此的一生。
他的辦公室只和楊旭隔一堵牆,卻彷彿隔著一個世界,楊旭從來也沒有邁進他辦公室一次。
那天離開楊旭的病房,狄小毛心裡就不住地獰笑。在楊旭看來,他這一仗已經勝算在握,只等著省委開會了。張謙之似乎也有點按捺不住,躍躍欲試地作好了接班準備。華光的許多幹部,都儘量躲躲閃閃避免和他見面,見了面也只是莞爾一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狄小毛叫來通訊員,把辦公室的檔案逐一整理,似乎也在作著撤退準備。
就在這時,市裡突然爆出一條新聞,鄉鎮局副局長盧衛東被任乃信起訴到法院了,銀行把鄉鎮局的帳戶也凍結了。鄉鎮局的幹部工人連續兩個月領不到工資,一起湧到市委大院來告狀。
一天夜裡,狄小毛把盧衛東秘密叫到了家裡。
自從調到鄉鎮局,盧衛東明顯地衰朽了,背駝下來,頭全白了,兩眼也不再睜得圓而直,一眨一眨不知在看什麼地方。一見他的面,盧衛東腿一軟差點跪下來,老淚縱橫地說:我的狄書記,在咱們華光,我好歹也算一個人呢,再這樣下去,我就只有去跳黃河了……
狄小毛冷冷地看著他,不笑也不說。席美麗卻似乎大動感情,說了許多安慰的話。狄小毛便有點不耐煩了,白她一眼:你知道什麼!羅羅哧哧的。到什麼山唱什麼歌,聽老盧說罷。
一看他這樣,盧衛東更急了,只好不太連貫地講起來:
我這幾年是在做一些買賣,但都不大,咱也是指苦吃飯的人,哪裡有這麼大的膽量,一下子從銀行貸上百萬的錢!前些日子張市長忽然把我叫去了,先是談文化革命的事,說他如何在上面活動,不然我早定成三種人了。後來就提出來想貸一筆款,他已和銀行說好了,以鄉鎮局的名義貸出來,然後轉到米良田那裡去。我當時心裡挺害怕,這麼大一筆款,如果還不了怎麼辦。張市長說,絕對沒問題的,如果實在信不過他,就立個字據,將來由市財政做擔保……
………【你可要想清楚了】………
23o。你可要想清楚了
狄小毛冷冷地打斷他的話:一共貸了多少?
一百一十萬,給我那個帳上留下了十一萬。
字據呢?
在、在。盧衛東說著,慌忙把一張皺巴巴的紙掏出來,攤在他面前。
這是一份未經過公證的“協議書”,上面有張謙之潦潦草草的一行字:此款由市財政擔保,轉交米氏公司使用,二年內歸還本息。看著這一行字跡,狄小毛眼前便浮現出張謙之那一張笑眯眯的臉和最近那個躍躍欲試的急迫樣子。真是天助我也!狄小毛心裡連連冷笑,又說:
我還有一點不清楚,這九十九萬貸款和任乃信有什麼關係?
我的天,問題就在這裡!米良田拿上這筆錢,就全投到任乃信那個煤礦裡了。誰知道那是個填不滿的黑窟窿,不僅產不出煤來,官司也天天地打,現在任乃信把我和米良田全告到了法院,銀行一看款收不回來,才一下子凍結了帳戶……你說說,我這不是太冤枉了?
那……你說怎麼辦吧。
我也不知道……
盧衛東垂頭喪氣。
我想,擺在你面前的無非是兩條路。其一,是你把這事全擔起來。鄉鎮局帳戶凍結,工資不了,說到底這都是你的責任,你這是明顯的失職行為。如果事態進一步激化,你要負政治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