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了神,用力舞動手腳想浮上來,腳上卻不知被什麼纏住,根本掙脫不得,只能任由自己向下墜落。黑暗鋪天蓋地而來,水流象鈍鈍的刀鋒一樣切割著身體,那一瞬間,她終於體會到了與死亡對望的恐怖,忽地背上一緊,有一種溫暖堅定的力量傳遞了過來,她還沒明白過來,人已鑽出水面被拋上了岸。
大叔提著她丟上了岸,見她神色茫然驚魂未定的模樣,想若非自己在場,只怕她此刻已經躺在池底喂泥鰍了,想及此不由得更加生氣,瞪圓了眼睛暴吼一聲,“想找死麼?”
玉露尚未從驚嚇中清醒過來,便聽得怒喝在頭頂炸響,只嚇得一個哆嗦,抬起眼見大叔凶神惡煞地盯著自己,毫不關心自己死活,也竄上火來,脫口回吼,“找死也不用你管!你也不是什麼好人!要不是因為你,我現在正在家和爹孃過生日,才不會這麼慘!都是因為你!就是你!”說著說著,多日的委屈一時全都湧上心頭,眼圈竟紅了起來。
大叔一愣,想她真是蠻不講理,便道,“是你自己落水,也是你自己離家,怕想念爹孃,當初就不要出門,一切又與我何關?”
他只是實話實說,可聽在玉露耳中,不啻於火上澆油落井下石傷口上撒鹽,愈加無處發洩,抓起一把石子便丟了過去,跺著腳叫道,“你還敢說無關!就是你!是你不許我走,害得我有家不能回,還差點淹死!”
他一躲,避開那些石子,見和她根本講不得道理,只得無奈地搖搖頭,想要離去,卻見她抱著膝蓋哽咽不停,終是不忍,換了口氣好言勸道,“回去吧。”
“走開!”玉露抬起頭來,頰上淚痕泥印混在一處,活象只花貓,齜起毛瞪著他,“假惺惺!”
他見她一副犟模樣,知道勸是無用,計上心來,便故意冷冷道,“果然是嬌小姐,就會哭哭啼啼,早知我才不屑救你!”轉過身又補上兩句,“想哭只管哭,難得你這隻沒用的米蟲,還能給池裡添點水!”
這招激將法倒真好用,玉露聽得他竟鄙視自己,當下火冒三丈,霍地站起來,大聲說,“誰是嬌小姐?誰是米蟲?我告訴你,你休想得逞!你想我哭,我偏就不哭了!”說完頭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開了。
那纖細背影越去越遠,耳邊似乎還聽得到極力忍住的抽泣尾音,一絲笑意竟不自覺游上了嘴角――真是倔呢。
他浴畢更衣,束起頭髮走出門,迎面見福嫂端了碗從書房出來,正隨手合上房門,便放輕了聲音,“她怎麼樣了?”
“喝了薑湯,睡著了,”福嫂輕聲回答,微微嘆口氣,“也真可憐,在家裡是爹孃的心肝寶貝,一離了家,還有誰知冷知熱?這丫頭也倔,一直忍著不哭,剛才睡著了,才在夢裡抽噎了幾聲。”
他一時默然,半晌才說,“福嫂,晚上給她下碗壽麵。”
“是她生日?”福嫂不禁啊了一聲,忙掩上嘴怕驚醒玉露,點點頭,“主人放心,”便要離去。
“等等,”他忽然開口,等福嫂回過頭,卻又不看她,“別說是我的意思。”
福嫂瞭然地點點頭,這才輕悄悄地走了。
此時正是夕陽西下,淡金殘暉打在一片綠葉白蕊上,閃閃亮亮好似要發出叮呤的脆響,他靜靜立在窗下,眼中有一抹暖意倏忽而過,或許,那只是落日的餘溫。
黑夜來得如此之快,快得讓孤獨的人來不及設防。
今夜恰是十五,月光不請自來,滿室銀輝清影,他不禁慢慢拿起了竹“簫”,剛湊到唇邊,忽聽得外面嘣的一聲震天動地,他心中一驚,握著竹簫衝出門去。
那聲音從桂花林另一側水畔傳來,他急急穿過樹林,才來到開闊地,卻又是震耳欲聾的一響,霎那時一道銀光倏地騰起,天地間如白晝重現,夜空中忽地盛開一朵碩大牡丹,光彩爍爍暖香撲鼻。這一幕瑰麗夢幻猶如美妙傳說,一時他竟渾然忘機,直到那光芒逝去,才心神迴轉,忙收回目光,卻見月下水邊,最高的那棵桂樹下,一個白色影子寂然獨立。
他認出正是那丫頭,整整臉色走過去,口氣不以為然,“你在幹什麼?”
玉露換了福嫂拿的新衣,寬大衣幅將整個人浸在一片白色之中,猶如身著月光,那雙黑瞳映著月華如銀,愈發靈動空幻。她並未答言,彎下腰放好一隻焰火,便要用火摺子點燃,夜風涼如水,吹得火焰不斷搖擺,他下意識伸出手去遮擋風勢,她卻毫不領情,扭過身子自顧自點著,便向後退去。
“咚”的一聲,又是一朵奇葩當空怒放,他未及細賞,卻見玉露雙手合十,閤眼朗聲道,“爹,娘,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