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只覺得他沉重的頭靠在她的肩上,脖頸流下一陣溼潤。
她知道,南風在哭。
西洲狠狠的吸了一口氣,她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在劫難逃,什麼叫做不堪一擊的潰敗。
“南風……南風……”
她一遍遍的叫他的名字,自己安慰著自己說,他醉了,他醉的一塌糊塗……等明天醒來,就會全然記不得這些吶吶聲音。
她以為自己已經對傷痛麻木,她以為自己真的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
可是為什麼,心還會這麼痛,痛的像被一點點撕裂,無法癒合。
她不想走,不想。
能不能,讓我留在他身邊?
能不能,讓我留下來?
慕崬在樓下等了很久,靠在車門邊,修長的指骨夾著快要燃盡的香菸。
他抬頭看著那扇漆黑的窗,正如他的心一樣黯然無光。
西洲,你會怎麼做呢?
是回到他的身邊。
還是離開。
幾秒鐘後他看見從大門走出來的西洲。
他忽然意識過來。
她是西洲啊,那樣擁有決絕智慧的西洲,就連那樣的畫面都沒能讓她留下來,沒能讓她心軟嗎?
他掐了煙,凝了眉,看著向這邊走來的她,“和上次一樣嗎?悄無聲息,讓他以為只不過是一個夢。”
西洲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也沒有停下腳步,正準備開啟車門時,慕崬突然拉住他,“西洲,為什麼?我不相信是因為南爺爺,所以,到底是為什麼?”
西洲沉默。
“你別告訴我,又發生了什麼難以言說,又發生了什麼不得已!你知道的,南風在想什麼,你知道的!”慕崬明顯已經怒了,“只要你點個頭,他什麼不會去做?顧西洲,你能不能別這麼殘忍?你明明愛他的……我知道的,不然三年前你也不會像今晚一樣偷偷去他的房間照顧了他一夜!”
“到底為了什麼?你說啊……你說出來……”慕崬的語氣漸漸變成懇求,二十多年他怎麼會不清楚西洲的性子。
可是這種時候了,她還要顧慮什麼?
西洲緩緩抬頭,望著已經被雨水沖刷乾淨的天空,那蔚藍的寂黑讓人的心變得寧靜。
她嗓音澄澈,像從遠處飄來。
“我病了。”
西洲收回貪戀的目光,對上他的眼睛,她二十多年來的好友,她信任的,親密的與親人無二致的人。她緩緩開口,說,她病了。
“慕崬,你說我現在該怎麼和他在一起呢?”她忍不住苦笑,“血癌,你知道什麼是血癌嗎?”
“就是白血病,十萬個人裡選三個人那種。”
“你現在能明白,為什麼了嗎?因為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我不知道什麼時候一不留神就死在他面前,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倒下,我不知道……”
“像我這樣的人,怎麼能和他在一起呢?”
……
……
南風終於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被子蓋得嚴實。
他頭疼的要命,卻在清醒的第一瞬叫了西洲的名字。
空蕩蕩的房間裡四面八方的傳來回聲,卻無人應答。
他突然苦笑,原來只是一個太過真實的夢。
西洲,怎麼可能會在這?
只是夢裡的西洲抱著他,讓他真的恍了神,以為她回來了。
慕崬從門外走進來,無視了門開啟的那一瞬裡,他看見的南風眼裡的失落和自嘲。
“你可真能睡,睡一天了都!”慕崬背對著他沒好氣的拉開窗簾,陽光大把大把的灑下來,晃了南風的眼睛。
“快起來吧,你忘了今天是顧氏舉辦的酒會?”慕崬笑了笑,眼底卻有一片難以發現的猩紅,“你再不快點,遲到了,西洲可是會生氣的。”
南風突然抬頭看著他的背影,急促道,“昨天晚上,西洲來過?”
慕崬停在窗簾上的指尖微微停頓,然後回過頭來一臉憤懣的看著他,“不是吧大哥,我照顧你一晚上,給你端茶送水,又是把你拖上床的,你居然以為是顧西洲那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