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她,唇畔的笑容,宛若嬌豔花朵一分分綻放,不卑不亢:“是我,母后。”看來她今日的運氣不差,聖母皇太后,居然還認得她。
那一聲母后,恭順溫柔之外,卻宛若藏著冰冷刀鋒,直直朝著太后的脖頸抹去。
她身子一震,老邁的步伐,漸漸緩下。她不敢置信,微微側過臉,指著穆槿寧的方向,滿是疑惑。
“你——”太后蹙著眉頭,雙目中的光輝散去,蒼老面容上有幾分不敢置信的訝然和慌亂:“叫哀傢什麼?”
“自小進宮便是叫老祖宗,不過王爺叫崇寧改口,似乎這樣更符合宮裡的禮節。”她神色不變,將手中食盒擺放在圓桌上,垂眸一笑,說的理所應當。
“崇寧,這樣似乎不妥,昊堯的確是在哀家身邊長大成人,不過能喊哀家母后的,也只能有一個人,那便是秦王府的王妃。”太后眯起雙目,看似平靜,實則眼底不減往日精明,久病之後的她,早已卸去慈眉善目的偽裝,懶得跟她廢話。
太后的意思,她聽得清楚,她不過是秦王府的一個妾,貴族男子的正妻只有一個,妾卻可娶無數個,說不定往後王府內還有別的小妾,難道那些低賤的女人也能喚她為母后?!
“崇寧也覺得唐突,可是不敢違逆王爺的意思,想來母后也不會因為這個而生我的氣吧。”穆槿寧卻不曾畏懼退讓,眼底的陰鬱,陡然宛若夜色一般深沉莫測。她眼波一閃,笑著開口,把這樣的過失推到秦昊堯的身上去,她倒要看看,太后能奈她何?!
太后的面色灰白,只是清楚自己的身子不易動怒,挑了挑半白的眉,無聲冷笑。“即便是昊堯的意思,哀家一直覺得你是個謹慎的人,原來也竟是貿然行事——”
“我也以為我足夠謹慎,但還是大意疏忽了,否則,怎麼會被推到湖中央,險些就死了呢。”穆槿寧扶著圓桌坐下,輕嘆一聲,將食盒中裝著的五色點心,擺放整齊,不過,太后自然是不敢隨意吃這些外面帶來的東西了。
她緩緩抬起那雙澈亮的眸子,清絕面容上並無任何怒意,比起太后的面色稍霽,她應付自如:“想來,是我娘在冥冥之中,助我一臂之力,不讓我這麼不明不白就死。”
這些話,聽來格外尋常,但落在太后的耳邊,卻已然有了深意。
她不曾出手觸碰品嚐那些美麗精緻的點心,一抬手,冷著臉望向站在一側的榮瀾:“這不是你來胡鬧的地方!榮瀾,趕她走!哀家累了,今日不想見她。”
“我以為,太后一直在等我來。怎麼沒說上幾句話,居然就累了?就像沈櫻一樣,這些日子過的不安忐忑,很想試探一下,到底中秋那天發生的事,我是否還記得。”穆槿寧驀地笑意斂去,雙手撐在圓桌之上,湊近太后的面容,壓低嗓音,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都格外冷冰。
榮瀾疾步走上前來,將穆槿寧拉過兩步,太后眼底冷凝,語氣決裂尖銳,彷彿不屑一顧:“你只是不小心滑倒,才墜入水中,怎麼又跟秦王妃扯上關係了?你若是不滿當初是哀家開口要你前去照顧她,才會遭遇不測,那就怪到哀家頭上來——”
“我昏迷了四天才醒來,如今來,也只是跟你說一聲,我什麼都記得。”穆槿寧的唇邊揚起嘲弄笑意,她與往日溫婉判若兩人,一身陰鬱,彷彿無聲無息蔓延到周遭空氣中來。她咬牙切齒的恨,無法解開:“不會白白死的,比起死,我更喜歡活著的滋味。”
她眼眸一沉,猝然甩開了榮瀾的雙手,力氣之大,讓太后都眉目擰著,不由自主生出戒備。她卻不再走近,只是冷冷望了一眼,轉身離去。
“聽到了嗎?她居然笑著叫哀家母后——”太后重重拍案而起,已然無法壓下洶湧怒意。
“這也是她能叫的?”
荒唐。
“若崇寧死了,哀家還至少願給她好的制式,可她活下來了,你看不出她的眼睛,是在笑,更是在像哀家宣戰?!”
太后面色異樣凝重,望向那無人的大門口,外面的光耀明亮,卻始終無法照進這一座宮殿。
……。
獨自走出潤央宮的那一刻,穆槿寧的笑容無聲崩落,滿目濡溼,心口的酸楚,像是一瞬間襲來,她緊緊揪著裙裾,望向這四處的宮殿,面容悲慼痛楚。
她因為親自品嚐過,才更清楚,將那杯浸透砒霜的毒酒一飲而盡的孃親,默默等候的死亡滋味,是何等的痛……。
一隻手掌,緩緩覆上她的肩膀,讀著她面容上的茫然若失,他神色一柔,將她扳過身子,輕輕擁入懷中。
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