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一個一個都是如此?
“那晚我就知道,我還是避不過地喜歡上他了。”
“後來呢?”蘇回有些心不在焉地問。當他意識到阿蘅沉默得有些久了之後,耳邊傳來意料之外的三個字。
“他走了。”
好像瑤琴在彈奏時突兀地斷了弦,他抬起頭,卻看到阿蘅面容平靜。
“第二天一早他就回長安去了,我連最後一面都趕不及去見。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他的訊息。”
“一別,就是三年。”
蘇回不過傾聽,也辨得出那一直顯得模稜兩可的男人終是表露出了心意,這故事卻在最不該結束的時候倉促中斷。“所以,你就自己來尋他了?”
“是啊。”阿蘅隨著這聲應答出了長長的一口氣。
“有人對我說,三年時間不長不短,卻足以改變很多事情。他們都覺得我是痴心妄想,勸我早些放棄,畢竟什麼樣的人就該守著什麼樣的命麼……其實,你也是這麼想的對吧。”她忽然彎起嘴角問他。等了許久,蘇回都沒有回答。
阿蘅看見火堆的那邊已是酒酣耳熱,剛剛的胡女和其中一個漢子相挽入了身後的幄帳。
她不知道那胡女已在這樣的地方賣了多少酒,做了多少次這樣的“生意”。她並沒有懷著悲憫或不恥的心情去看待她,只是在猜想她在每一次被男人擁住後是否還會替自己感到些許難過。
這世上的每一個角落,都有人在努力地求生。而很多人就在這樣的日復一日中,慢慢地湮沒了自己。但阿蘅卻始終不肯妥協。“我啊,我不願意因為自己沒有勇氣先踏出那一步而不得不放棄,耿耿於懷地過完以後的人生。何況,如果連試都沒有試過,就不可能放棄得徹底,往後也很難再去徹底地喜歡另一個人了。”
這便是這個名叫阿蘅的女子的愛情。
如蘇回所見,她這樣的人的確是最不易動情的,然則一旦猝不及防、避無可避地淪陷了呢?那便再難抽身。即使無可奈何,即使錐心泣血,除了飛蛾撲火,卻也沒有別的選擇。
她啊,果然就是蘇回最不喜歡的那種執著之人……
阿蘅見蘇回一言不發地凝視自己,道:“蘇公子,我怎麼覺得你也像在透過我看另一個人?”
蘇回不回應,只慢慢將目光移開了。阿蘅說不上他眼中是什麼情緒。
有一點火星趁這時蹦上了她的手背。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1 章
凌晨時,車馬動身上了大道,往城門方向行去。
距離還很遠的時候,阿蘅就看見了長安外郭城門中最大的明德門。望之高大,像是由它來頂著城市上空的那片天的。牆根之下,等待入城的從平頭百姓到富貴人家的車馬,從普通胡商到外國使節的貢隊,雖同置一處卻已經高低分明。
一輛私家馬車和數名家僕正守在大路的一側,站在最前的一名小廝遠遠見到蘇回,睜大了眼睛拔腿就衝了過來。“公子!哎呦小人這擔驚受怕的,你可算平安回來啦!”原來是蘇家的下人早早出來迎接遠行的主子來了。待那小廝在蘇回面前險險剎住腳,一轉頭,才注意到他身側的阿蘅。“咦,傅染呢?公子身邊沒有跟著傅染,跟了一個陌生的姑娘……”
一看這小廝便比傅染單純得多,卻也蠢鈍得多。他絲毫沒有察覺到在說出傅染這個名字後氣氛的變化。
阿蘅看了看蘇回,他倒像是早已習慣瞭如此。“桑幼,你總是這樣收不住嘴,我才不放心將正事交給你。”
少年忙道:“公子,桑幼這回可是把你在信裡交代的事都辦妥了!”說話間,他領著二人上了馬車。
阿蘅探出頭看了看依舊緊閉的城門。周圍等待的人越來越多,那守門的兵甲卻還沒有放行的意思,便問道:“什麼時候才能入城?”
蘇回側頭看看簾外的天色,道:“快了。再等等。”
等什麼?她剛想問,就聽到城內最深最深的地方傳出渾厚而低沉的長長的一聲鼓響。
咚――!
在萬戶寂靜的長安城上蔓延開來,初出的日光隨之緩緩爬過每一片高處的屋脊。熟睡中的城市動了動,將醒了。
咚,咚,咚,咚,……
鼓聲間歇了一會兒,繼續響起,這回不止一面,聲音越發雄渾,想是有一個無形的巨人踏在貫穿南北的朱雀大街上。一旦它走過,沿著街衙的鼓樓便不約而同地加入了這場浩大的聲陣中。
鼓聲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