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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石拓本,以及關於上等茶產地的訊息。

偶爾他從她身邊經過,兩人並不問候。

阿蘅記得蘇回有一次對她說,她是個極好的旅伴。她當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實對阿蘅來說,蘇回亦是。所謂旅伴,就是當腳下的路途有所交集的時候,同行一程也無妨的那一種關係。不續前緣,也不求後果;沒有情意,更沒有責任。你我不是彼此的誰。所以在分別的時候,惋惜或不捨都是多餘的,只需要停下來,道一聲:“哦,就到這裡了。”

除了露水姻緣,男女之間最有意思的就要算這種陌路同行的關係了吧。

行隊終於在某個黃昏到達了長安城的城郊。當時已到了城門關閉的時間,眾人遂就地休整過夜,待一早再取道進城。

這一晚,天闊星沉。他們在一家簡陋的酒壚前燃起了篝火。

那當壚的胡女有一雙滑膩綿軟的好手,這樣一雙手遞來的酒少有男人拒絕得了,於是有的漢子端著碗只顧與她調笑;有些人飲酒踏歌,有人睏乏得早就呼呼大睡,有人絮語,有人失神……

阿蘅支著下巴坐在一旁,隔著火焰上方扭曲的空氣看著那一張張各異的變形的臉,好像她的心緒並不在這個地方。

“明日便可入城,你想好去向了嗎?”身邊不遠不近的距離坐下了一個人,她周圍凝滯的空氣像被投下了一顆石子,蕩起細細的漣漪。

阿蘅搖了搖頭。

其實,她根本沒有想過可以走到今天。

“你很難想象,自己如今離那心心念唸的地方只有幾里之遙了?”蘇回瞧見她的神情,勾起嘴角,“涼州與長安相隔數百里,以你的心思,當初不可能沒有考慮過前途之艱險難測。”而即便明知女子孤身一人根本走不到長安,她依舊不計後果地做了,這樣的魯莽行事,真不像是她的作風。 “到底是什麼能讓你這樣奮不顧身呢——因為喜歡的人在長安?”

阿蘅抬起頭,微愕地望著蘇回的側臉。隨後她坦然一笑,帶著一絲自嘲,“就這麼明顯嗎?怎麼每個人都看得出來。”

“因為你時常透過我看另外一個人。”只是連她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罷了。“我們很像?”

阿蘅認真地回想,然後道:“某些時候吧。人一旦尊貴得久了,總會浸染出類似的風度的。”

蘇回笑道:“聽上去,他是非富即貴,身價不菲的了我一直以為,像阿蘅姑娘這樣情感理智頭腦冷靜的人,又在炎涼世情中週轉了這許多年,應該是最不容易動情的。“誰知,她卻把心交給了最容易傷害自己的那一種人。

阿蘅臉色不善,回敬式地瞧著他,“蘇公子,你不覺得自己也是一樣的人麼?”

他們之間似乎總帶著這樣一種略顯詭異的客套和莫名而來的彼此心知肚明的感覺,因此有意戲謔時,兩人反而會裝模作樣地稱呼對方一聲“姑娘”、“公子”。

就在蘇回笑著毫無歉意地為自己的失禮道歉時,方才的酒家胡正好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來向蘇回獻酒。看上去她對蘇回頗有好感,待蘇回接過酒後依舊逗留不去,乃至阿蘅都看出了她眼中的暗示意味。

奈何?蘇公子生得好模樣啊……

阿蘅這麼想著,“撲哧”一下笑出聲,引得對面兩人同時看向她。她怕自己的笑讓那胡女尷尬,又低頭斂了斂。

這下,反倒蘇回禁不住笑了。

酒家胡走開後,二人剛剛那不大和睦的一頁自然而然地也就揭了過去。阿蘅道:“你說得沒錯。我打小被賣進戲班,學的是迎來送往,見的是生張熟魏。不過我性子木訥僵硬,算不得好苗子,少不了要受些打罵的。那種日子——”她似乎想找一些合適的言辭來向他形容當時的生活,奈何最後出口時卻只道出一句,“還真的挺難過的。”

這樣的不會訴苦,有誰知道憐惜呢?蘇回有些想笑,但終究沒有。

阿蘅依舊用平平常常的語氣道:“有一回捱了頓打——也不記得是為什麼了——都還來不及從地上爬起來呢,又被叫到臺上去了,那回演的是《踏謠娘》。”

臺下剛被打了一回,到了臺上繼續被打一回。她本來想拿這個開開玩笑,但又覺得好像並不會讓人很愉悅,於是作罷。

“演到抬手整花鈿的時候,就站不住摔下去了。不過那日運氣好啊,跌到地上前被人扶了一把。”

“便是他了?”蘇回介面道。

“嗯。”阿蘅輕應著點頭。

所以,一開始他們也不過是僱主和藝伶的關係,相安無事的一種關係,就像她與蘇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