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馮言卿只道:“不曾。”
“那你這般反應,是怨我擅作安排?”
“父親大人總是煞費苦心替師若投石鋪路,我豈敢心存怨言?”
馮肩和不語,隨手將茶盞遞給了身邊的侍者,沉沉道:“你也知道我煞費苦心?你當年被貶涼州,如今遷回來已三載有餘,從前身上那些硬刺倒是磨平了不少,只是我見你仍有些冥頑天真,如何教人放心?師若,馮家家業終究是要你來擔的。君子成家、立業,而後立身於世,你也該安下心來,旁的想法就別再有了,好好專致於經濟之道才是!”
馮言卿沉默半晌,低低應道:“師若明白大人苦心。”
阿蘅跟著謝槲穿過前庭的抄手遊廊。馮家待下人還算寬厚,無須跪祠堂受誡或先挨一頓笞刑以示威懾,但仍是要大管家訓誡一番使其牢記家訓族規的。
“簽了契書,你如今就是馮府的私奴了。凡女奴皆住在東面的廊屋,每日雞初鳴時所有奴僕都要起身,各執其事。你就在此處灑掃庭階,其餘雜務我會讓管事的婆子同你交代詳細。……中堂左右乃是主子們的廂房,下等僕從不得入內。所以你記住,平日不得過中堂前的那道垂花門。……馮府畢竟是世家大族,門規森嚴。今後行路說話都得會看人臉色,見了公子與夫人更別忘了問安——”
“謝管家。”阿蘅忽然開口道。
謝槲不緊不慢地轉回身,耷著眼皮斜睨著她。“我是不要緊。可日後若主子說話,你可只有聽著的份。多嘴多舌是大忌。”
阿蘅點頭,“是。勞管家教誨。”
謝槲這才道:“嗯。要問些什麼?”
“婢子聽聞,公子與夫人成婚已有兩年光景。莫非,當年公子匆匆自涼州回到長安,便是為了與夫人的婚事?”
“你怎麼會知道……”她言語中透露出的對馮言卿的熟悉不免讓謝斛生疑,他不回答阿蘅的問題,只用目光將她上下打量了一回。“你的模樣,生得倒是媚相,看這身段,從前可是學過樂舞?”
她照實答道:“我原是戲班裡跳滑稽樂舞的倡優。”
謝槲的眼中便是一片瞭然,微他略微抬起下巴,聲調也上揚了幾分。“既然這樣,有些話我還得事先提醒提醒你,時常也有自恃有幾分姿色的丫頭希望能在公子房內陪侍,求的,無非是個一步登天的機會。倘若你打的也是這種主意,老奴奉勸你還是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且不說公子與夫人成婚至今,情愛甚篤,公子他更是不會和身在賤籍的下人有什麼牽扯……”他說到這,餘光瞟到了阿蘅,發現她卻是在笑,很純粹地低低笑著,好像聽到了什麼挺有意思的話。
但這些話實際上是很沒意思的,謝槲自己知道,所以才格外異樣於阿蘅的反應。“你笑什麼?”
阿蘅道:“謝管家,類似的話,你已經對我說過一回了。”
謝槲一愣,還來不及琢磨出這話裡的意思來,走廊盡處忽然有人高聲喊道:“乾爹,乾爹!”
來人是一個身材壯實的青年,蹬著翹頭小軟皮靴,走起路來搖搖擺擺四顧不暇。謝槲一見到他,刻板的表情立即換上了一種讓人一眼就可以分得出親疏的嚴厲。“你怎麼來了?”
“嘿嘿!好些天不見,兒子我來看你老人家啦!”青年嘻嘻笑著,挨近謝斛時自然看到了他跟前的阿蘅,又有意無意地多瞄了一眼。
謝槲冷笑道:“才給你的銀子,這麼幾天功夫又敗光了?除了吃喝白賴,你還能不能給我爭氣些!”
“乾爹,你怎的這樣說!”青年叉著手就來賴他。“我這會可不是來跟你伸手要錢的。我也不能老拿乾爹的棺材本出去快活不是?只要乾爹一句話的功夫,給兒子我派個事兒做做……”
“行了!”謝槲打斷他,朝阿蘅揮揮手,“你先下去!”
阿蘅行了禮便轉身退下。出院門前還隱隱能聽到身後傳來的對話聲:
“夫人剛剛回來,府中特意買進了一批錦緞,你去清點清點,這回手腳放乾淨些!”
“嘿嘿,知道乾爹心疼兒子!……”
這院子庭階寂靜,曲徑通幽。管家趕人趕得匆忙,阿蘅還來不及問清出路,在其間繞了幾個圈後就迷失了方向。她也沒注意到自己已經過了謝槲所說的中門。
當她繞過一座假山後,毫無防備地,眼前赫然映出一院似錦繁花,峭立風中,灼人眼球。
阿蘅怎麼會認不出?那是在涼州時即佔據著他庭園的西府海棠。乍看之下,她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