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回望著她,道:“若是馮家的人,阿蘅,為你自己著想,你最好還是不要和我有過多的牽扯,尤其你所說的那個人還很可能是……算了,我幫不了你。”
“為什麼?”阿蘅急忙拉住他的衣角,“僅僅是一個姓?你甚至不知道他是誰!”
突然響起的鑼鳴聲打斷了街上原有的喧囂,也不知是哪戶官家出行,好大的排場。遠遠就見前方開道的儀仗高舉著旄旗官牌,大道上的行人車馬紛紛開始退避,來不及避開的便下跪叩首;武夫弓矢緊隨其後喝斥威懾。
配著金絡玉鞍的九花虯上端坐著一個男子,面容模糊而風姿特秀,其後跟著一頂紅緯軟轎。兩旁扈從手捧侍奉之物隨隊伍一路小步快趨,滿頭是汗;僮僕媵婢,前簇後擁,延至數里。
這都是阿蘅從未見識過的場面,但這時她腦中什麼也裝不下,只除了剛剛驚鴻一瞥下的那個身影。
馬上的那個男人……
她在人群中毫無方向地推擠著,明明四周充斥著喧鬧聲,卻能夠清晰地聽見心臟撞擊胸膛的聲音。
是他,一定是的!她想要跟進一些去看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隊伍前頭的人群外的,怔怔地看著那儀仗慢慢走近,卻又意識到一旦靠得近了,她也只能下跪俯首,而不可直視。
原來,這麼輕易的讓她見到他,就是算準了這隊伍太長,距離太遠,所以她無論如何都跨越不過麼?
“果然,你說的人就是他。”蘇回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邊,同她一樣望著街心,“馮師若,字言卿。當朝戶部尚書馮肩和之子,朝廷現任的鹽鐵運轉使,馮言卿。”
一排武夫叱喝到他們跟前,蘇回拉了阿蘅退到街側。
馮言卿的目光無意地掃過人群,卻突然朝這個方向定了定。
儀仗在一家朝街大開的朱門前停了下來,原來這便到了馮家府宅。門前兩列持戟的兵衛,門內一座形制精緻的漢白玉雕花影壁,相映地,門外對街還立著一座巨大的石雕影壁,氣派非凡。
馮言卿自落馬石上下來,卻不入府,轉了身,緩步朝蘇回和阿蘅的方向走了過來。
蘇回的餘光注意到阿蘅無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對,對,馮言卿……他和三年前相比似乎一點兒沒變,又好像根本不是記憶中那個樣子。再不會有人如他一般乾淨清冽而又溫和柔弱,像是梨花白上一點未融的春雪,又像是白瓷盞中一片清潤的綠意。
阿蘅的腦海一下子塞得很滿,一下又空蕩蕩的。
他就這樣走到他們面前,端視蘇回片刻,淺淺一笑道:“蘇公子,竟會在此相遇。如此風塵僕僕的模樣,莫非是碰巧遠行歸來?”連說話的音調都是那樣低低柔柔。
蘇回亦淡笑道:“路途中出了些狀況,勞馮運使費心了。”
阿蘅難以置信地盯著就站在眼前的這個人,身子踉蹌了一下,被蘇回不動聲色地從背後扶住。
馮言卿這才注意到他身邊的女子。他望著她,既客氣,又斯文。“這是——”
蘇回別有深意道:“馮運使,不認得她麼?”
馮言卿因他的話仔細而又禮貌地看了看阿蘅的臉。
他不認得!
阿蘅從他的眼神中讀了出來。
怎麼會呢?怎麼會不認得她呢?她甚至想替他開口告訴他自己是誰,問問為什麼他就不認得她了。她銘刻於心,怎麼他就可以不記得了呢?是我,我是阿蘅……
可她只是盯著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個侍童垂首恭敬地走了過來。“郎主,夫人一路舟車勞頓,身體似有些不適。”
馮言卿應了,回頭道:“那麼,改日再與蘇公子暢敘別情。”
阿蘅因為那侍童口中的“夫人”二字而胸口空茫一片。她看著馮言卿走到軟轎之前,彎腰對著裡面的人溫聲詢問,得到回覆之後才安心放下轎簾。馮府的下人已在路兩側支起路障,由轎前直通到府門外,以免內宅女眷被人窺視。侍女扶了轎內女子走入路障之中,讓人只來得及瞧見一角衣裙。
“馮言卿兩年前就已經成親,娶的是當今中書令的孫女秋紈扇。連這都不知道,你究竟等了他多久?……做什麼!”蘇回一把拉住眼看就要衝出人群的阿蘅,“這時候衝出去是最蠢的一種做法,你不至於連這點理智都沒有了?”
聽不到。那女子頭也不回地甩開了他的手,就那麼追趕出去。“馮公子!”
蘇回留在原地,低頭微怔著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心,忽而,他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