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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處都不見閒餘;待主父母起身,還有掀簾請安的、伺候梳洗的,一個個皆是低眉順目,斂聲屏氣。

即便同為下人,也按著每一日的衣物配飾、每一月的俸祿葷酒,每一步的禮儀規矩來區分高下。主僕尊卑、男女之別的秩序鋪天蓋地地壓過來,怪不得奴才們都是卑躬屈膝,想來已經被壓得直不起身也抬不起頭了吧。

除了第一天誤入內院,阿蘅再也沒有機會遇上馮言卿,也從沒見過他養在二門內的夫人。只有夜裡其他丫鬟閒話時她才能聽到有關他們的一二。聽得越多,她越意識到,她同馮言卿是實實在在地分開了三年,三年的距離——當真遠了些。他身邊有哪些人,發生了哪些事,他的心事,他的想法,對她而言全部變得陌生而遙遠。

這晚,屋裡的女僕才躺下,便見一個才總角的女童抽抽搭搭走路帶風地從門外進了來,問是怎麼回事也不答,只管盤起一腿坐在被褥上抹著眼淚。身後一個少女跟著進屋哄她,才從她口中知道原是送羹時撞上了女主子情緒不佳,被尋了個由頭扣了一個月的衣銀。

“她金貴,被鹿羹燙了下舌就陰陽怪氣地說話,我難道就是天生天養的不成?”還只是個娃娃,鬧起脾氣來就把素日大人教她的規矩都拋到腦後,話才說完就被身邊一個婆子戳了一下額頭:“這嬌氣的,真得讓你看看西坊那家怎麼對待下人!咱們這主子已是沒得挑了,碰上其它打小蠻橫的,拿人發脾氣會連句重話都沒有?咱們什麼命,你還想跟她比不成?”

才進來那少女咕咕笑了一聲,道:“就是麼,這有些人呢天生富貴命,有些人天生奴才命。人家命好,宰相家的千金,生下來頭銜就擺在那兒了,就為這個,沒出閣時就有多少才子俊彥等著攀梧桐枝呢!再不說人生得美,才情又好,嫁了個夫君也是天上一般的人物。怎麼這人哪,都是爹生娘養的,時命就能差了這麼遠呢?”

婆子木著臉不搭腔,那少女漸漸地也就自己消了聲,低下頭去,心不在焉地揉著被角。

一直靜聽在側的阿蘅從自己的床頭奩中取了一枚糖雞蛋給睫毛仍溼著的女童,一邊喂她,一邊在寂靜中問了句:“說來,公子也已經在官衙中住了好些日子了,近來是什麼事情纏得人這麼脫不開身,你知道嗎,阿珩?”

可巧,那少女名叫阿珩,念來同“阿蘅”是一個名字,因這個契由,阿蘅初來時最先結識到的人便是她。她生得靈巧,對此也頗為自負;性子爽辣伶俐,更帶了幾分邪氣的刁鑽。喜歡的人與她相與得極好,不喜歡的就似那婆子一樣嫌她身為下人太過張揚任性。

阿蘅不同,她向來不易與人交惡,卻也難以與人交心。但不知為何,少女與阿蘅表面上雖不大親暱,本性上卻有不少投氣之處。她掩著嘴看了阿蘅一會兒,放下手,慢吞吞道:“近來可不就是漕河的開鑿一事麼?聽說河工開支太大,老爺和公子正同中書令大人商議增稅呢。按舊例,恐怕首先要拿長安城內的富商開刀了。不過這事要真辦起來又有些麻煩。”

有人插嘴問了句為什麼,阿珩道:“馮家麼,一向是主張削商的,聽他們成天說什麼‘農本商末’,又說什麼‘建本抑末’的。而且商人本就是塊肥肉,莫說有權有勢的大僚,連皇帝都恨不得咬上一口,能放過這次機會?不過,這官商權貴之間,總是有些不乾不淨的牽扯的,若要下手簡直跟插進了泥潭一樣;何況,那些商人就能甘心乖乖任人盤剝了?……哎,這千絲萬縷的我也沒本事同你解釋得清!”

“不過是商人,怎麼就能讓當官的既垂涎又忌憚呢?”同榻的另一個女孩窩在被褥裡擠上前來。

阿珩瞥了她一眼,道:“里巷販鬻之徒當然沒有這樣的本事。我說的是那些財勢熏天的豪商巨賈——長安西市的蘇回,你可知曉?”

角落裡的阿蘅一下抬起了頭,不過眾人這時正對阿珩口中的名字好奇專注得很,也就沒有人察覺到她的異樣。

蘇回麼,自入馮府以來當真是許久沒再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那可是大半個長安城的商會行頭,絲綢、茶葉、藥材、糧食生意直做到江淮一帶。有了真金白銀,什麼關節不好打通?京官裡現任的、調遷的、候補的,受過他好處的可不少。去年上巳節時我隨公子和夫人到曲江池畔遊宴,在隊尾遠遠瞧過一眼,人從馬車上一下來,晉王的僕下立即恭恭敬敬地叉手來迎了。一個市籍商人,卻能讓聖上的親叔叔禮遇有加,你想,那些讀了一輩子聖賢書卻連一個副官也見不著一面計程車人該妒恨成什麼樣?”

“你既見過……”有個女婢說了半句便低頭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