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一夜都沒有睡好,翻來覆去地做噩夢。
這個地方太令人壓抑和窒息,她迫不及待想走。
第二天上朝的鐘聲還沒有響起的時候,院子裡就開始了響動。
教習嬤嬤催促著那些宮人們將行禮一樣樣搬出去,而後將自己從頭到腳收拾利落了。
安生起身之後便去了喻靈素的寢殿。
她早已經穿戴好了一身的霞帔,正坐在鏡子前,慢慢地描畫自己精緻的眉毛。
或許,她昨夜裡壓根就沒有睡。
聽到安生進來,她衝著鏡中的安生微微勾唇:“聽說宮裡的嬤嬤給撲粉都特別誇張,臉白得就像紙一樣,嘴唇紅得就像是吃了血,我真的害怕再把二皇子嚇到,還是自己來吧。”
安生從她的側顏上,捕捉到一丁點的憧憬。
即便再不情願,心裡有一點的希望與憧憬也好。
安生上前,抓起妝臺上的梳子,慢慢地給喻靈素梳頭。
“我特意問過嚴嬤嬤梳頭時候需要唱的句兒,要不要唱給你聽聽?”
喻靈素搖搖頭:“一梳梳到白頭到老,二梳梳到子孫滿堂麼?這些與我都沒有什麼關係,我們還是說兩句話吧。一會兒人堆滿了屋子,想說話都難了。”
安生顫著手,輕輕地梳。喻靈素的頭髮很硬,一根根,特別直。
都說頭髮硬了脾氣也硬,要吃虧的。
喻靈素緩緩開口:“昨天,我見過世子哥哥了。你們所說的話,我也都聽到了。安生,我不怪他,一直都是以他為驕傲的。”
安生輕輕地“嗯”了一聲:“或許真的是我對他太刻薄。”
喻靈素接著道:“你父親的事情,獲罪的不僅是你師父,還有我哥哥,可惜,你只看到了你師父為你付出的一切。昨天他走的時候喝得酩酊大醉,我攔住了他,問他,看到我如今這個樣子,他心裡好受嗎?”
安生慢條斯理地將她的秀髮挽起來。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自己內心的感情,捂著心口喊疼。雖然我知道,他心疼不是為了我,但是我仍舊很高興。
我說,世子哥哥,我嫁給了一個自己不曾喜歡的人,拋棄了自己的親人,就難過得不想活下去。若非,我的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我或許真的任性一回,死在玉門關呢。你心疼吧?
世子哥哥不說話,瞪著眼睛很嚇人。我從小就怕他,但是昨夜裡我不害怕了。
我繼續說,假如,安生姑娘也像我這般,嫁給她不喜歡的人,拋棄了心裡摯愛,她會更難過,比我傷心一百倍,你會不會更心疼呢?”
安生的手一哆嗦,指尖的秀髮便滑落下來。
“世子哥哥還是那麼兇,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走了。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聽在了心裡的。”
安生幾乎是顫抖著手,給喻靈素盤起了頭髮,許是自己手拙,怎麼都不能做到完美。
“謝謝你。”
喻靈素莞爾一笑,抬手撫撫鬢角:“應當是我謝謝你的,我侯府裡那麼多的姐妹,如今都不能送我,反倒是你陪著我,渡過了這最後的兩天。”
安生苦笑著搖搖頭,她寧可自己沒有陪在她的跟前,心裡多少還會好受一些。
外間散朝的鐘聲響起,嚴嬤嬤來到外間催促:“靈犀郡主,皇上已經散朝了,禮部的儀仗也準備妥當。侯府送嫁的女眷全都候在殿外,進來幫您梳頭妝扮?”
喻靈素冷聲道:“不必了,我已然穿戴齊整了。”
嚴嬤嬤“嘿嘿”一笑:“那就只讓侯爺夫人進來給您梳頭?”
“也不必!”喻靈素說得斬釘截鐵,沒有留一點的情面:“讓她們在外邊等著吧,時辰一到,我自然會出去。”
嚴嬤嬤有些為難:“這......”
喻靈素已經不再搭理她,扭臉對安生道:“我自記事起,就是一直生活在她的淫威之下,戰戰兢兢。如今,我已然落得這般下場,全是拜她所賜。若非是因為姨娘的緣故,今日定要好生落落她的顏面。
今日,我出嫁,斷然不會在她們面前流一滴眼淚,讓她們幸災樂禍。安生,我是要笑著離開長安的,要最後留下我的驕傲。假如,你能有這個能力的話,我還是隻有這一個囑託,幫我照顧我姨娘。”
面對喻靈素的囑託,安生委實無法狠心拒絕,頷首道:“假如,最後,我還能進得去侯府大門,不會水火不容,我一定會經常過去探望她,視作親人。”
喻靈素抹乾淨眼角,用脂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