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外,已經是華燈初上,街上一片燈影斑駁,將她孤寂的身影拉得老長。
老王頭早就被安生打發回去,唯恐府裡剛出了事情,需要四處奔波。她舉目四望,前所未有的無助與恐慌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心。
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
回夏府?一院子的愁雲慘霧,大家能做的,不外乎就是淚眼相看,相互埋怨。而薛釗一去,還不知道薛氏有了依仗,怎樣與柔姨娘折騰。
沒有了父親,夏府也就不是自己的家了。
安生不想回,可是又不知道去哪裡?
整個街上的百姓都在議論著今日的這場大火,父親獲罪,是朝廷初步給出大家的說法。所以,父親的名字不時在大街上眾人的口耳之間傳遞,夾雜著各種難聽的辱罵與惡毒的詛咒。
災難,比安生想象的,還要嚴重。
父親獲罪,或許,自己也將成為這京城的過街老鼠。
畢竟,那焚燬的糧米是長安百姓們辛苦勞作的血汗,是他們心底的一粒定心丸。若是逢災年,或者青黃不接,糧庫的存糧,就是他們能夠得以生存下去的根本。
如今,寄託沒有了,心血毀於一旦,父親,就是現在的罪魁禍首。
安生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地眼淚洶湧。
“安生姑娘?”有人衝著她打招呼:“這是去哪?”
安生抬眼,見是和記『藥』鋪掌櫃賈六。
她低垂下頭:“走走。”
掌櫃並不知道她的身份,熱情地勸道:“已經挺晚了,你一個人要小心,不要到處走動。”
安生“喔”了一聲:“謝謝。”
“還有,士兵們正在到處徵集燙傷『藥』,捉郎中呢,你可要提醒冷神醫一聲。”
安生心裡一動,猛然抬起頭來:“找郎中做什麼?”
“怕是你還不知道呢吧?”賈掌櫃極熱情地道:“今日城東倉廩走水了,許多士兵燒傷,朝廷正在四處徵集郎中醫治傷兵。若非我訊息靈通,兄弟們忙著打遮掩,鋪子裡坐堂的郎中都差點被叫去了。”
安生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起來,身子裡開始有一個聲音在拼命叫囂。她迫不及待地問:“像我這樣的學徒可以去嗎?”
賈掌櫃詫異地打量她:“你要去?這可是受累不討好的差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呢。”
安生斬釘截鐵地點頭:“去,我去,不知道去哪裡報名?”
賈掌櫃一揮手:“別開玩笑了,安生姑娘,那受傷的都是一群大老爺們,赤身『露』體的,你一個姑娘家,面皮薄,去了算是怎麼一回事兒?那群當兵的,你是不知道,說話都下流著呢,千萬去不得!”
安生聽他一說,多少也有一點猶豫。但是轉念一想,別無良方,回到府裡也只能眼巴巴地等著父親被斬頭的訊息,倒是還不如拼力搏上一搏。
她牽強一笑:“不是我,是我一個朋友,一直想進軍隊當隨軍大夫的,覺得這是個機會。”
賈掌櫃一臉的“原來如此”,伸手一指:“當兵的正在挨家『藥』鋪尋燙傷『藥』呢,你到跟前一說,他們管你是不是正兒八經的郎中,樂得帶回去交差充數。”
安生謝過掌櫃,略一沉『吟』,尋一家成衣鋪子,換了一身青布短衫,做男裝打扮,頭上帶了一頂布帽,遮住滿頭青絲,立即沿街急慌慌地搜尋過去。
她滿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就算是混進去又能如何?能不能救自己的父親?只知道,自己應當做點什麼,哪怕,是多瞭解一點,總比坐以待斃的好。
拐過兩條街,安生就見到幾個士兵從『藥』鋪裡出來,身後還跟著幾個郎中模樣的人。
安生努力穩定心神,然後落落大方地走上前去,刻意粗啞著嗓音問:“請問這是在尋郎中嗎?”
士兵上下打量她一眼:“是,怎麼了?”
“我只是『藥』鋪學徒,只懂粗淺醫術可以嗎?”
士兵們對視一眼,大抵是覺得這位自投羅網的小子有點傻,迫不及待地點點頭:“可以可以,會上『藥』包紮就可以。跟我們走吧。”
安生唯恐引起幾人懷疑,不好意思地問:“管飯嗎?”
幾人立即一陣鬨笑:“原來是個混飯的,管飯,黃面饅頭管飽。”
安生就低垂著頭,相跟在幾個郎中身後,被塞進一輛密不透風的馬車,載著半車『藥』,顛簸著去了東城。
一路之上,是真正的怨聲載道,幾位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