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影又衝出平章院,往簡飛揚住的致遠齋那邊去了。
致遠齋裡,等屋裡伺候的人都去盡了,簡飛揚才低聲問起來:“怎麼又不搬了?昨兒咱們不是說好,先拖一陣子,等風頭過去了,再搬過去嗎?——那裡好歹才是正院……”還是覺得不住進去,就名不正,言不順的樣子。
剛才賀寧馨一個眼神,簡飛揚就能明白她的意思,忍住沒有說話。這份通透,讓賀寧馨很是讚賞。
賀寧馨坐到簡飛揚身邊,微笑著握住了簡飛揚的手。她這樣主動,還是頭一次。
簡飛揚嘴角微翹,反手握住了賀寧馨的手,舉到嘴邊親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總是有理由的。算了,這些內院的事,都由你做主,就不用跟我說了。”完全將後院的管家權交到賀寧馨手裡,甚至連問都不問,就給予了她充分的信任。
賀寧馨很珍惜這份信賴,忙對簡飛揚低聲解釋:“……我仔細想過了,我們現在住的致遠齋,無論從佔地,還是用度,還有屋裡的擺設,比平章院其實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凡是先見了咱們致遠齋的人,決計想不到平章院才是正房。既是如此,咱們何不直接將致遠齋當作是國公府的上房正院?”
簡飛揚如今住的致遠齋,在前朝鎮國公範朝暉那時候,其實叫風華居,是四房範朝風和安解語他們住的院子,也是後來大齊朝第一代安郡王和安郡王妃。
賀寧馨對這些不是很清楚,只是她下意識覺得,既然簡老夫人一直沒有身為老夫人的自覺,寧願以寡婦身份住在鎮國公府的內院上房,就知道這位婆母,還是戀眷權勢,不想鬆了權柄。
而簡飛揚強行讓她搬出之後,沒幾天功夫就改了主意,不僅自己高高興興地搬走,還催促他們趕緊搬進去。
實在太反常了。
這次他們若是真的大大咧咧住到平章院,從禮上說,就是授人以柄,給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煩。況且簡老夫人順利搬遷一事若是另有玄機,他們貿貿然住進去,更是自投羅網。
看見簡飛揚若有所思的樣子,賀寧馨又靠近了些,整個人偎到簡飛揚懷裡,在他耳邊道:“你不覺得,以不變應萬變,才是萬全之策?”
簡飛揚被賀寧馨在耳邊的吐氣如蘭弄得癢癢的,回手將她抱在懷裡,親了一下,笑著道:“跟明白人說話,就是省力些。”
簡飛揚同簡老夫人不合,這是鎮國公府從上到下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可是賀寧馨並沒有因此就以為拿捏住了婆母的小辮子,趁機在夫君面前繼續挑撥離間。一般情況下,兒子同孃的矛盾越大,媳婦才能左右逢源,有更多的空子可鑽,也可給自己牟取更大的利益。
賀寧馨都懂,可是她不屑這樣做,許夫人更是不會同意她這樣做。她把自己的位置看得很清楚,親生母子再有矛盾,都不是自己這個外人可以挑撥的。彼時可以一時得逞,但是等到日後人家母子關係好轉的時候,就該挑撥離間的媳婦悲催了。
做人就是這樣,只貪眼前小利,必然會因小失大。賀寧馨從不做賠本的買賣,當然也不會做這些給自己挖坑的事情。
所以在處理簡飛揚和簡老夫人針鋒相對這件事中,她是把簡飛揚的利益放在最上頭,但是也不會對簡老夫人落井下石。比如在搬院子這件事上,她就選擇了比較低調和緩的做法,兩不得罪。至少簡老夫人看見他們也沒有住進去,大概就不會太生氣了。
若是簡老夫人心存惡意,有意為之……賀寧馨甩甩頭,壓下心底這個不孝的念頭。害媳婦的婆母她見過,但是害親生兒子的,她還從來沒有見過。
簡飛揚聽了賀寧馨的處置,心裡微微有些感觸。據他所知,他們家的事,是有些複雜,可是也並不是別出一格。這樣的事,勳貴府上都曾有過的。只是別人家裡,不像他們家,還曾經遭逢大難,幾起幾伏,才將這件事弄得複雜起來。
簡飛揚想了又想,不知道該不該告訴賀寧馨實情。若是賀寧馨、許夫人和賀大老爺都不能原諒他和他爹當年的隱瞞,他該怎麼辦?——放開賀寧馨?不,除非他死……
他唯一覺得自己問心無愧的,便是自己如今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一刀一槍換來的,不是靠祖蔭,更沒有真的佔了……別人的位置。
賀寧馨是個有分寸的人,該敬的人,她都會敬,而且也不像是會吃虧的人。——簡老夫人再怎麼對不起他,也是這個家的老封君,地位是勿庸置疑的。他再不高興,也不能真的做不孝子。
“寧馨,以後這個家就會交到你手裡。要是有人不服,你讓他們來尋我說話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