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轉了轉眼珠,嚴謹盡職的未作絲毫交流。各自錯開,一隻東飛,一隻西歸。
陳橋大營那邊,早已經嘈嘈了整晚。簡易的軍棚內,趙匡義夜半時收到一封密信,驚怒之下,立時放信鴿捎回了命令。此刻無眠已久,如困獸般在營帳中反覆旋走,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心尖的抖顫,揮手,狠狠地將一幾杯盞磁碟掃個粉碎。
“郡主而後被人截走,夜中亂箭失去蹤跡,生死未卜。”
亂箭,失蹤,生死未卜?
蘇,怎麼會這樣?他低垂了頭,妖豔的五官集結著欲狂的焦躁,恨意漫過薄薄冰冷的唇角。韓通,你壞我大事,竟敢辱她傷她,我要你,全—家—殉—葬!只是,縱將你千刀萬剮,你全家老小的血流成河,又豈抵得上她一根青絲?
握掌成拳,直至指深入皮肉,蘇……
藏青綿簾被撩開,趙匡義警覺地抬頭,兜起的簾放進一陣子寒徹的風,刺得人神經一緊。潘美看了看滿地狼藉,細細的雙目帶著幾絲緊張,“二公子,發生何事?”
大事,足矣驚撼他們兄弟二人的大事!只是,他不可說。強壓下心頭的不安,趙匡義斂了眉立起身來,“沒事!外面怎樣了?”
哪怕他此刻只欲拋卻所有,直奔回城查探她的蹤跡,也不可以。趙匡義暗自咬牙,咬得心痛難當。蘇,成長的代價,要你的代價,就是要忍卻所有的衝動,哪怕心血如湧。舉事在即,不能功虧一簣,而我的悉心佈置,亦絕不可被大哥察覺而導致付之一炬。垂眸,心底滑過一徑滄桑如雪。蘇,這一次,我多冷靜,冷靜地心都裂了,想堅持,便再無回頭餘地。
潘美有些詫異的打量著趙匡義微微泛紅的面色,後來大致理解為匡義對即來之事的緊張,也就釋然。點點頭:“昨日雙日擎空之言業已傳遍,將軍乃天之所擇不脛而走,軍中人心浮動,議論紛紛。眼下人心已定,推舉了那幾人,帶了黃袍,往大帳方向去了。”
“哦?真快!”趙匡義輕輕笑了一笑,漂亮的嘴角泛起些嘲弄。對於芸芸眾生,似乎,天命所歸便能解釋一切。真是愚蠢!大哥的一生抱負,滿腹乾坤,還抵不上趙普的一紙計謀。不過,也是一樣,這天下,終歸了趙姓!至於趙普,趙匡義微微眯眼,你很聰明,可這一次卻太過了,如若大哥知道你刻意放她入了險境,哼……
為了避嫌,他自然不方便此刻出現,便待在這邊帷帳靜候,凝神傾聽。空氣沉凝了不消半刻,大帳那邊大鬧起來,鼎沸的人聲交雜歡呼,“吾皇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早有預備,聞言卻仍是一震。
成事了!
心念交雜,趙匡義定了定神,方才快步隨了潘美邁步出帳。繞了幾繞,不遠處人頭攢動,軍旗旌旌,無數的劍戟環著一個明黃卓然的身影,正團團出了大帳向這邊行來。
趙匡胤看到了弟弟,站住腳,長身而立,炯炯而視。一瞬間,略帶桃花的眸間流過一種極致的靜,靜得令匡義幾乎以為自己眼花。大哥,這浩然江山已在手中,你竟不曾得意麼?趙匡義稍一遲疑,抬腳,緩緩步去。圍繞的大軍見到來人,也停止了喧沸,千萬雙眼盯著這個絕美沉著的少年,一步,一步,踩著眾人的呼吸行到大哥面前。
兩人對視一刻,霎那幾絲惺惺飛揚開來,兄弟二人,神氣竟似一般。趙匡胤安然的開口:“匡義……”
趙匡義卻已經單膝跪下,垂下的烏髮泠泠流著光澤,如凍泉的聲音好聽的令人屏息,又極富煽動:“臣弟匡義,恭祝皇上登基!願吾皇千秋大業,江山永固!”
噓……
眾人似乎同時鬆了口氣,登時齊齊跪了一地,爆發出一陣陣驚天動地的歡呼:“千秋大業,江山永固!”
趙匡胤垂首望住弟弟低垂的頭,滿地匍匐,不自禁感慨萬千,顧盼豪情。得意?豈能不得意?人生得意莫過於此,莫過於此了不是麼?從此,錦繡河山於腳底臣服,而後萬民景仰,國家繁盛,大志得舒。天地間,能俯仰乾坤者,舍朕其誰?
萬人之上,這無尚的地位,終於在手中。然一匹燦燦黃袍,折進幾多大志,幾番挫折,愛戴追隨的諸人,又幾曾知曉?抬目望向遙遙東京都城,心底脈脈。
母親,而今兒子大業已成,您當十分欣慰。
德秀,爹爹許你這蒼浩天下,你可自豪快意?
再定望了一眼,躊躇滿志的眸底卻悄然一黯。
丫頭,丫頭……他淺淡的笑了笑,鎮定的面孔浮起一絲幾乎辨不出的憂傷。此刻,你又在想些什麼,做些什麼?這番至高無上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