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墨綠色錦緞直襟長袍,手撫長髯,眉目巍峨剛正,眸中精光閃爍。那個人不是別人,而是在慶元二十七年被斬首示眾的父親,陸忠。
她放下簪子,輕飄飄的問道:“索命來了?”
本該死去的父親未死,兩位兄長據說在邊關伏法,想來也是荒謬至極。哪有什麼滅門之仇?
猶記得……
她被養在深閨,婢女初紫和兩位嬤嬤伺候。
充耳都是父親的大儒之氣,卻甚少見到父親。嬤嬤和婢女都不停的傳著父親對她的寵愛,說久了連她都信了……
父親請了一個年老姬女過來教她習舞,哪有大家閨秀習舞的?嬤嬤解釋道世間男子都好這個,父親這般做都是為她著想……
她與父親也算是闊別六年了,雖沒什麼記憶,卻依然記得這張剛正巍峨的眉目。
她曾經以他為榮。父親在做著一件頂天立地的事,為此喪命都是榮耀。
陸忠陰測測的說道:“央兒,你既與小千歲夫妻三年,夫唱婦隨的道理,就不用為父教了吧……”
她仰項輕笑:“我自然要去我該去的地方,我只想知道,裴羽,你當真勾結了朝宥?”
裴羽還未說話,他懷中的朝宥公主已經開了口:“裴將留著這個賤人是要寵妾滅妻嗎?”
裴羽道:“一入姬門世代為賤,公主與她相較,豈不是汙了身份?”
她笑的癲狂。裴羽瘋了,陸忠也瘋了。為了對付閹人一黨,開啟國門,迎朝宥的鐵騎而入,引狼入室不過如此。
不過,一切與她何干?
她闔上了雙眸,任裴羽把她活活掐死!
臨死之際,她看到了白衣軒然貌比婦人的小千歲。
“千歲,你為閹人之子,我為娼姬,門當戶對,我該伴你共度春風才對……”
“千歲三年盛寵,若有來生,央兒必投桃報李……”
第2章 用計等他
慶元三十年,大宥京城,富庶祥和,冬寒初歇,暖陽攜來一股怡人春風。
林立的雕欄店鋪在此起彼伏的爆竹聲中開張,錦緞華服的行人和一頂頂嵌珠鏽帷的轎子自成一景。
這個新年都在雪天中過去,央姬醒來之時依稀感覺身臨關外的暴雪之中,而眼下這場雪是實實在在的停了。
朝陽和落霞輪著在鏤花金楠木窗上投射一片斑斕,她的靈魂似是長了翅膀翩翩欲飛。
她展顏一笑,殊璃脆玉的嬌容暈染煙霞,靈秀生輝。
上天對她究竟有多好……
她回到了三年前……
彷彿做了三年厄長的夢……
這不是夢,不是夢!
她不再是揹負血海深仇的陸家小姐……
她不再是裴羽將來的妻……
她只是姬門以色侍人的央姬……
她就要被送給小千歲……
婢女初紫身穿萌蔥色錦繡雙蝶鈿花衫,配著同色散花百褶裙,腰部高束著四指寬的杏子黃的錦帶,粉嫩的稚女之容略有嬰兒肥,櫻唇巧鼻,水靈靈的杏眸尾稍勾起,抬手之間水袖起軟腰動,倒有那麼絲韻味。
初紫打來熱水,細白的雙手浸入盆中拎了一把帕子,遞到她面前,“央姐,快洗洗,媽媽今日可是火大的很,四姬都不去練舞,可把媽媽惱很了……”
她眉色不動,卻一改常態,冷淡道:“今日起,你來給我淨面……”
初紫眸中閃過不悅,雖轉瞬即逝,卻不容忽視。
臨死前海棠那句:“初紫,哈哈,初紫!一個整日做著將軍妾夢的奴婢,一個監視你的內奸,只有你這個愚蠢的主子會把她當妹妹待!”
初紫伺候她多年,她從不把初紫當奴婢待,吃穿用度都是給最好的。倒是把這副金貴的性子給養出來了!或許非她縱慣出來的,初紫直屬裴羽,而她不過是裴羽手中的利器……
初紫是什麼時候沒的?她進了千歲府上,千歲差了海棠還有兩個嬤嬤來伺候,海棠與初紫身量相仿,後海棠失蹤,被發現的時候已在池中泡了兩天兩夜,容顏盡毀死狀不忍目睹。
當時死的就不是海棠,而是初紫……
初紫心不甘情不願的屈身過來,半蹲著給倚在榻上的央姬淨面。
心念輾轉間,既然她重活一世,絕不能讓小千歲知曉她的身份。這個關鍵就在:初紫。
纖纖素指一把抓住初紫執著帕子的手,冷的讓初紫心顫。
初紫望向她,忽然神色一慌,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