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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錚見李伯言哭得如此傷心,不由躊躇了一下,皺眉問道:“如此珍貴的好酒,你真不喝?”
李伯言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時還嚎啕兩聲,以示他對這碗毒酒毫無興趣。
“……再考慮考慮?”方錚不死心的勸道。
“不,方大人,您若真要下官死,還是一刀殺了我吧……”李伯言大哭道。五十開外的人了,哭得像個被家長揍了一頓的孩子。
方錚將酒碗重重朝文案上一頓,冷眼望著李伯言,“知道這酒的來歷麼?”
李伯言一邊擦淚一邊搖頭。
“哼!這酒是韓家的。”
“什麼?”李伯言抬起頭,震驚的望著方錚:“韓家為何……”
“知道這酒本來給誰喝的麼?”方錚眼中寒意愈盛。
李伯言搖頭。
方錚蹺起大拇指,指著自己的胸口,悠悠道:“給我喝的。”
李伯言大驚,不由自主站起身,驚道:“什麼?不可能!韓家不會這麼做!”
“坐下!”方錚按住他的肩頭,把他壓回椅子上,然後道:“我與韓家無冤無仇,韓家當然不會這麼做,韓竹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壇毒酒,這擺明了就是有人要害死我,順便陷害韓家……”
“方大人,這,這與下官又有何關係?”聽到方錚說有人要害死他,李伯言頓時臉色變了,隨即眼中閃過幾分了悟,心虛的低下頭去。
“裝,你繼續裝!信不信老子現在把整壇酒都灌你肚裡去?”
想到自己差點喪命在這壇毒酒上,方錚心中不由又升起了怒意,來知府衙門的這一路上,他也漸漸理清了思緒,這壇毒酒,包括他離京之前在府裡被人用蠍子蛇暗襲,種種跡象表明,這事兒跟江南稅案有關,幕後之人要他死,只有他死了,江南稅案就無法再查下去了。
胖子剛登基,身邊信任的大臣只有他一個,如果他死了,京城朝堂必將引起一番驚濤駭浪,那時朝堂上至皇帝,下至大臣,目光都會集中在他的死亡原因,追查兇手,以及他死以後,朝堂的勢力該如何重新佈局瓜分,那時胖子想必已急得焦頭爛額,哪還有閒暇去理會江南的稅案?趁著朝堂大亂的功夫,幕後之人的後招恐怕也會相繼使出來,韓竹分析得沒錯,幕後之人傾吞這麼多銀子,絕不可能是留給他自己養老,必有更大陰謀。
想來想去,原來自己的性命,對朝堂甚至對天下來說,已變得如此重要,方錚大怒之餘,不免又有些許得意,兩種情緒同時衍生,在心中此起彼伏,很糾結。
李伯言見方錚臉色陰晴不定,一會兒扯著嘴角得意的笑,一會兒又咬牙切齒怒氣衝衝,兩眼瞪得溜圓,目光空洞的盯在前方某一點上,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個瘋子一般,李伯言慌了神,從欽差大人說的這番話來判斷,他肯定已知道了些什麼,多半與江南稅案有關,若再不老實交代,恐怕他的下場絕對會比喝下那壇毒酒更悽慘。
“方大人……下官,不,犯官有罪!”李伯言當即站起身,面色慘白的跪在方錚面前,神情滿是絕望,低垂著頭,像只蔫雞一般,一動不動了。
方錚聽他自稱“犯官”,情知他已認罪了。
其實事情到了這一步,他早就應該認罪了,李伯言雖然身為五品知府,可包括他在內的六府知府,在這件驚天巨案當中,只不過是六個被人操縱挾制的可憐蟲而已,大家心裡都有數,東窗事發只是遲早的事兒,他每天在煎熬中生活,早就做好了認罪的準備,甚至隱隱盼望著有人來抓捕他,因為他實在受夠了這種被人脅迫,生不如死的日子了,不如索性被朝廷砍了腦袋痛快。
方錚掩住心內的狂喜,表情依然淡漠,他知道,李伯言認罪並不代表什麼,指使脅迫他的幕後之人才是最可怕的,李伯言充其量只是那人放在臺前讓他抓的一個靶子而已。
“你有罪?說說,你有什麼罪,本官見你眉目清正,相貌堂堂,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有罪的樣子呀……”方錚冷哼道。
李伯言面容浮上一層絕望的死灰色,渾身不住的顫抖,囁嚅了好一會兒,這才開口,聲音嘶啞道:“犯官上任蘇州知府四年多來,連同江南其他五府知府,一共傾吞貪墨江南應繳國庫稅銀兩千多萬兩……犯官之罪,罪無可恕,只求欽差大人看在犯官主動坦白的份上,放犯官全家老小一條活路,如果……如果可以的話,也請欽差大人救救我那年紀還不滿二十的小兒子,犯官這裡給您磕頭了!”
方錚神色一凝,沉聲道:“怎麼回事?你小兒子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