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的眉峰,隨著數字的數進漸漸聚攏,擰成一座小山。
終於,耐心用盡,甩袍丟開桌上的公文——
“主子,”大門敞開,一人從門上飄乎而下,從頭到腳不見一絲零亂。只有暗灰色衣袍上沾著的縷縷風塵,才顯示了他剛從千里之外疾奔回來的事實。
半跪下身,望見自家主子臉上的不悅神色,謝棋恍惚明白——他的步伐,還是遲了鳳蕭一步。
“說,”金口一字,氣勢驟沉。
“是,”身子直起,湊首到主子耳邊,長短百句,用只能讓兩人知曉的聲音迅速說清。
祈陽的面色,先是從慣有的沉冷到逐漸緩和,再由緩和,到隱憂,現由隱憂到怒……
怒,是真的怒。
“夏——宜——家——”被多少個人用咬牙切齒的聲音念過的名字,再度在他唇中呈現。
金絲繡線的衣袍翻飛,步伐急促地走出乾微院,傍晚的微光中,袖上的龍紋尤顯精緻。
“謝棋!”撩袍,翻身,上馬,一氣呵成,馬上人扯韁回眸,“你留在這裡,代我處理剩下的事。”
“該死的!”韁繩在手上緊緊地繞幾圈,“夏宜家,你等著!”
傍晚,蒼木鎮,王家客棧。
“啪——”狠狠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板,瞪著面前那正在自顧自吃著自己碗裡的東西的人,只差沒有拿手指直指他的鼻尖。
“莫永,”咬牙切齒,“本姑娘沒有時間跟你在這裡磨蹭,趕快帶我去見鍾傾如!”
“夏姑娘,這不是磨蹭,”莫永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吃飯怎麼會是磨蹭呢?!”
“姓莫的——”騰地一下站起,以筷直指他的鼻尖,“別忘了,跟你走是我自願的,我現在不是你的俘虜!”
“夏姑娘……”他繼續自己的動作,得意地瞄我一眼,“別忘了鍾傾如肚子裡的孩子……”
“你……”腹腔裡脹著一口氣無處可發,只能狠狠地用眼睛瞪他。
“不吃飯,姑娘怎麼有力氣救你和鍾傾如?”
“……”忍氣吞聲坐下,深呼吸,伸手,執筷,毫不客氣地將面前的飯菜盡數掃入胃底。
莫永得意地笑著,伸筷夾起一夾子:“夏姑娘,你可不要太客氣?”
一筷攔住他手上的動作,冷冷一瞪:“不必你假好心。”
“哦哦,”自覺沒趣地移回自己的筷子,再慢條斯理地將食物塞入口中,幾秒之後,再緩緩抬頭——
“夏姑娘……”
“呃?”不屑地抹一抹嘴角,再懶懶地回視他,“有何指教?”
“可有覺得頭暈?”
“呃?”頓覺不對,猛地抬頭定視他閃著笑意的臉,在那張臉上,讀到了“卑鄙”二字。
“真是對不住啊……”他帶笑站起,唇邊依舊揚著那抹得意,“夏姑娘,醒來之後,你便可以見鍾——”
“嘩啦——”身邊的椅子被撞倒在地,一隻大手趴在桌沿,椅上,已經半趴著高大的男人。
“你……”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已經不聽自己使喚的身體,視線再一轉,定在那雙從自己手上掉落在地的筷子上,“不可能,明明已經……”
眼前的事實,已經先一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意在害人,千算萬算,卻沒算到終究來害的卻是自己。
“你……你做了什麼……”莫永硬撐起自己殘餘的意識,甩了甩頭,想要睜開自己不爭氣合上的眼皮。
“沒有……”我沒做什麼。心裡暗暗地答完這一句,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做錯事當場被抓還死不承認的小孩。
“死人啦——”隨著眼前男人的轟然倒地,身邊幾桌原本還在享受食谷之樂的客人,都已經如風一般掀桌而逃,“死人啦——”
迅速蹲下身,手觸上那人的脖頸,不,還沒死,只是中了昏睡散,中了本來應該是我中的,卻不知如何卻到了他口中的昏睡散。
將計就計,迅速地在他身上摸索出煙花筒,緊抱入懷。
“快走……”耳廓上,突起如蚊蟻般輕撓的聲響。
嗯~指上的動作,不自覺停止,微曲的半身,僵直在半空。
“快走……”這一聲,如水滴濺入石下輕泉。
鼻尖,敏銳地察覺到一縷淡淡的藥香。
眼前,驟然閃過一道驚雷。清澈如泉的聲音,飄然若煙的藥香……
依著心頭突起的衝動猛然轉首,人們爭相逃開,紛亂的腳步跟此起彼伏的叫喊聲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