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小小的火苗來。架子上還有燒到乾枯的芸豆,偶而在火堆裡爆了一兩顆,成了靜夜裡單調的聲響。
善袖難得的安靜,乖乖的不聲不響地走過去。站在他身後,不吵不鬧的看著他的身影,在火光下搖晃出幾重影子。
他素來安靜,此時也是靜的,甚至沒有回頭看善袖一眼。仔細的從火堆裡扒出了什麼。原來衣物早是解了一半的,只不過是輕輕掩著。他只輕輕一拉,便滑下了一邊肩頭上的狐裘。
善袖輕輕的一驚,第一次不帶情色意味的伸手過來,想要幫他拉上,只是一心的怕他在這徹骨的冬夜寒露裡凍著了。
他更快,一手執起從火裡邊扒出的事物,悄然無聲的向著露出的肩頭上按落。空氣中浮起奇異的香,混合著血肉燒傷的味道。手中澆到暗紅色的令符瞬間便冷卻下去,他把令符放在地下,自已掩上了衣物。神色間是一分淡淡疲憊的漠然,卻是連眉宇都不動一下。
“你……你做什麼呀!”狐狸聲音裡不受控制的帶了顫音。抓過他的手,看著上面血色模糊的燙傷痕跡,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半天想起來要包紮,卻早被他不著痕跡的掙出。
“你……”善袖抽抽鼻子,把到眼裡的淚水趕回去,卻不知要說什麼好。哭起來會讓他更難過的。善袖只是單純的不想他不開心,不想他難過。可是從來都幫不上什麼忙,那也就只求不要再給他添亂。一轉念間,卻又是一心的恨意,滿滿的寫在了臉上。
“我今後,有名字,就叫淺草——”他一邊淡然的整理好衣服,狐狸的神色變化,看在眼裡,卻突而淡淡的笑笑,笑意些微的冷裡,更多的卻是疲憊跟心寒。
善袖蹲在他旁邊不答話,低著頭撥著火,平日裡張揚叫囂的狐狸,心思終還是不解世情的小丫頭罷了,此時竟也安靜乖覺得如同水滴一般不敢吵鬧。
“他們以為那場火阻一阻我,他們就能走得出境牟麼?以為走得了的麼?”
他對淺草說過的,無論他們到了任何地方。他要殺,都是辦得到的事情。不只是說說,是真的辦得到的。碸洄不傻,不會以為那把火能夠讓他葬身。可是敢放火不怕激怒他,自然是看出了他對淺草出於同族子民上的關懷,依仗著淺草在手有恃無恐。可是淺草呢,淺草也是那樣子毫不猶豫的一同點上那把火!
很多人,很從事,他只是不計較,並不是不在乎!
並不是不在乎,只是不計較了!可是心還是會傷的——
他依然是淡淡的笑著,語氣的平淡裡壓抑著一份漸漸升起的凌厲。忍不住便多說幾句。“也不想想這麼些日子,為何從他們入了這弱水之側,就再也沒有人馬追來。——不追來,自然是有讓他們盡然死在這裡的把握,那場病,真的以為是病麼?只不過是遇到我罷了。”
“可是我,也終還是有眼線時刻盯著的,他們以為這樣子燒了房子,就能走得了的麼?就走得出去的麼?呵呵,倒不妨試試!”他早明白敢放了他在這兒自生自滅那人是什麼身份,自然是有著手眼通天的能力,依然盯著他在這片地方眾人所見的一興一動的,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兩人能夠走得出方圓百里,都算是他們的運氣。
他挺直了身子,揚起臉來笑,神色間有一絲陡然浮現出來的銳利,激起一分血性,像是被迫到極致的獸,露出犀利的爪牙,帶來消融的冰一般的涼意。比起平日裡的淡靜,顯得生動飛揚。笑過之後,卻仍然是淡然的,轉眼看著狐狸全然沒注意聽,抽著鼻子在一邊,小心翼翼的擦著地上的令符,上面還沾染著他的血和味道——擦著擦著不由得再抽抽鼻子。
那是他用來在自己身上烙上身份的印記的牌符。靜靜看著,心下卻生起一分惆悵,輕咳了兩聲。調和著氣息讓自己安定下來。語氣裡卻悄然一惻,染了淡淡的落寞。“本來我是想,就算是他們要在一起,我也會把他們安危的送出去。可是——也好!”
“有什麼事情,都是他們自找的!”他淡淡的笑笑,神色恢復了平常的淡定,卻更見得意無反顧的堅決。是他們自投羅網的去做了餌,就不能責怪他利用他們引出背後的人來。
“房子再蓋就有了。”伸手從善袖手裡抽過牌符來,不當真的哄狐狸一句。卻是明白那樣的平靜日子必然是一去不回的了。
直起身來看著遠處的天際。露重霧大,天明時是一整個天際慢慢的明起來,卻也不是太亮。沉溺成模糊不清的一片。如世事般混沌著。
房子再蓋就有了,可是心呢,心燒掉了呢?
尚還來不及蓋房子,疫情幾乎是在一夜之間漫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