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元淮直覺他話裡有話。
“這可不像你。”她捧著晏飛白的臉,認認真真的看著他,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如果你覺得堂堂正正,顯然是不會解釋任何事情的,也不會覺得愧疚。”
說著,點了點他的鼻尖。
“你啊,肯定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了。”
晏飛白始終淡淡地望著她,並不見被戳中了心思的侷促,反而一派的坦蕩從容。
反觀黎元淮,倒像是被捉髒的那個。
“你說話啊,到底怎麼了?”她又問。
“我也……不知道。”晏飛白嘆口氣,轉身去看灶上的湯品。
不知為何,黎元淮見他的背影,總覺得有些落寞。
從前,不論兩人如何吵鬧,甚至動手的時候也有,她都從未有過如此感覺。
她忽然覺得,晏飛白並不似從前一般……年輕了。
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她才回過神來,他們已經快三十歲了。
孩子都已經四歲了,能不……老嗎?
這麼想著,她趕緊搖了搖頭,將這種情緒拋在腦後。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想法都不及以前那麼單純。”晏飛白邊洗碗邊說:“很多以前不用想就能確信的事兒,現在都不那麼確信了。”
“怎麼說?”
“其實,自從你和姑姑出車禍之後,我就一直沒太緩過神來。總是害怕你出事,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守在你身邊。但我又知道這樣的感覺很病態,在努力的剋制。可是到頭來,兩邊都辦不到。你不知道,很長時間裡,我每次看見你,都能想起當天的情形。我必須時刻提醒自己,你好好的,那些都是小機率事件。”
黎元淮錯愕的望著他。
“你怎麼……從沒跟我提過……”
“不……其實也不是因為這個。”他嘆息著,將鍋裡的湯盛到碗裡,“我只是想說,我和小時候不大一樣了,不那麼自信,不覺得我自己能顧全所有事情,這應該是我心裡最根本的改變吧。”
從那場車禍之後,到爺爺的死,這中間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他甚至都來不及一一理清,小初就來了。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的感情忽然出現了一道縫隙。
過去,他們的習慣是,出現問題解決問題。
而現在他們的問題是,長久的相伴反而讓他們失去了解決問題機會。
黎元淮明白他的意思。
他用這麼真誠而委婉的方式表達的意思其實是,他覺得自己已經不夠自信了。
他覺得自己不夠了解她,可是又畏懼她的生氣或者失望,所以變得患得患失。
一瞬間,她又找回了上午拍戲時那種渾身無力的沮喪感。
她呆呆的看著晏飛白,心覺怎麼會有一個人擁有這種魔力呢?能夠隨意驅使她的情緒,在她的生活中、心上自由出入,如入無人之境。
怎麼可能呢?
晏飛白一定不是個人。
他是個妖精,對她施了無法逆轉的妖術。
*
第二天一大早,晏飛白便乘坐早班機離開了。
留下的除了淡淡的遺憾,還有更甚於之前的沉重感。
黎元淮原本以為,因為晏飛白的到來,自己再想入戲可能需要費些力氣了。
卻不想,一切都是這樣……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