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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焱只得苦笑,換作從前,秦觀這樣調笑她,她怎樣也得跳起來反駁他一兩句的。可這時想到這日子過一天少一天,竟沒辦法回嘴,沉默了半天,才吶吶地道:“其實……其實,你就算不去入仕,倒也沒什麼……”
秦觀一愣,擱下手中毛筆,走到她面前,輕輕捧起她臉笑道:“怎麼了?這可不像少遊了,從前不是口口聲聲催著我去考取功名的麼?我好容易下了這決心了,怎地你卻要給我打退堂鼓了?”
蘇焱躲閃著他的目光,只訕訕道:“可你不是一直說你無心功名的麼?我以前……以前只是膚淺地覺得文人不入仕有些可惜罷了。你老說你這性子不適合為官從政,我也覺得……你沒有必要勉強自己的……”
秦觀卻俯身凝視著她,久久才淺笑道:“我若是沒,盡在個身份,又怎配娶名滿天下的蘇家女兒?況且我也與子瞻約定好了的,待禮部大試結束,我中了制科,你就能‘聰明女得聰明婿’,我也方可‘大登科後小登科’呀!”
蘇焱那夜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最近的事讓她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心裡常常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當初剛認識秦觀時她死活要讓他去入仕,也不過是為了讓他向著正史中的形象靠攏罷了。那時的秦觀對她而言,還和她在現代時讀的詩書上那個鉛字印刷的名字沒什麼大差別,只是一個她知道的古代文人罷了。那時她想到反正他的命運再怎麼與正史不同,卻也終歸避免不了一個“傷心人”的結局,所以才索性要助他早日成名。可是如今呢?如今他對她來說已是那麼重要的一個人,就算她過不了多久就要離開他,卻怎樣也不願意他日後在仕途上不得意,落得“少遊醉臥古藤下,誰與愁眉喝一杯”的悽苦。自己明明早就知道他“塵緣相誤,無計花間住”,知道他一入仕途便要遭遇接連的政治打擊,經歷人間種種坎坷,他在後來的詞作中將無數次寫他只想過一種和平寧靜的生活卻不可得。如果不曾遇到她,秦觀至少還能再瀟灑地放浪個好幾年,如今他卻為了她……不對,根本是她一手將他硬生生推上這條不歸路!
蘇焱想到這裡,一陣揪心的疼痛,她忍不住坐起身來望向窗外月光,腦中浮現出的卻是正史中秦觀那《如夢令》:“遙夜沉沉如水,風緊驛亭深閉。夢破鼠窺燈,霜送曉寒侵被。無寐,無寐,門外馬嘶人起。”正史中的秦觀他屢遭貶謫,天涯漂泊,歲暮飄零如是,她怎麼能夠讓這個世界的他也遭遇這種事?可如今又怎樣才能打消他的念頭?自己從前不負責任的勸說如今看起來簡直是在開他人生的大玩笑一般……那該怎麼辦?將所有的一切對他和盤托出?告訴他一入仕途從此永無寧日?還要告訴他……她不久後便要徹底地離開?
蘇焱深深吸口氣,強抑了湧上來的眼淚。每日裡這麼和他相處,她總暗暗對自己說要活在當下,快樂地享受現在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卻又在同時深深地自責。聽他在耳邊說著情話,為她描繪二人美好未來的樣子,心裡總是極度的不是滋味。明知道不會有那一天的,卻還要裝出憧憬的笑臉,這種殘忍而自私的事她到底要做到什麼時候為止?從前在無意中傷害了子瞻,子瞻苦笑著對她說情有可原。而如今呢?她卻是在刻意地傷害著秦觀,做著那些連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的事……其實她每日裡都恨不能對他明說了的,可對了他的笑臉,她只能把話都咽回肚子裡去……
這種罪惡感每一天都在折磨著蘇焱,卻也讓她對秦觀有時格外的溫柔聽話。有時被他逗得著了惱,換作從前必然好幾天不理睬他,如今也只是哄兩句便消了氣。秦觀握著她手笑:“怎地少遊如今脾氣這般好了?我倒有點受寵若驚了。”蘇焱也只是抓緊了他手,淡淡一笑道:“這還不好麼?以後……我可未必有這好心情的。”
甚至有次秦觀笑著說從沒看過她做女子裝扮的樣子,一直都很好奇,蘇焱本害羞,不肯應他,後來禁不起他勸說,又想搞不好這輩子他都看不到自己恢復女裝的樣子也不一定,最後只得紅著臉答應在房內換了衣服給他看。秦觀大喜,便為她買了衣服來,青色衫子和杏黃色的裙子,一併連著胭脂水粉遞了給她。蘇焱警告他換好之前都不許進來,看到了也不許笑,直到秦觀鄭重點頭答應,她才關上門慢吞吞地開始換衣服。結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不曾做女子裝扮的緣故,穿上之後在鏡中看怎麼都覺得彆扭。對著鏡子化妝也覺得手生,尤其她本就不擅梳頭,如今一年多不曾梳女子髻,更是半天都梳不好,到最後氣得扔了梳子坐在一邊生悶氣,直到秦觀等不及了進來一看,見她披頭散地呆坐一邊,忍不住笑了好久。蘇焱惱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