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若連環,恨如流水,甚時是休。也不須驚怪,沈郎易瘦;也不須驚怪,潘鬢先愁。總是難禁,許多魔難,奈好事教人不自由。空追想,念前歡杳杳,後會悠悠。凝眸。悔上層樓。謾惹起新愁壓舊愁。向彩箋寫遍,相思字了,重重封卷,密寄書郵。料到伊行,時時開看,回和淚收。須知道,這般病染,兩處心頭。”
他的眼前忽然溼潤,模糊得那些字跡都看不清楚。像是禁不起蠟燭跳躍的光線,子瞻拿袍袖拂了燈火,周圍終於全部隱入了黑暗之中。
………【第八十七章】………
不日子由就啟程回了洛陽。走之前他淺笑著對蘇焱說道,他把事情處理完畢就一定早日趕回來。蘇焱著急他會因此頻繁的請假而影響了仕途,子由卻搖搖頭看著她道,仕途又算什麼,以後還可以再取,焱姐……卻是無法再見的了,孰輕孰重,根本是一目瞭然的事。讓蘇焱只能拍拍他的肩,感動得再說不出話來。
他走的時候,蘇焱寫了封信託他帶給嘉硯。在信中告訴嘉硯她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向他們和盤托出,剩下的時間不多,她問嘉硯是不是也該準備離開的事情,差不多也是時候從洛陽動身過來臨安,屆時和她一起回現代去了。
之後的日子她便與秦觀在臨安附近四處遊玩,子瞻偶爾也會陪他們一起,但大部分時候他似乎都很忙碌,尤其是這段時間他的來往信件相當繁多,有時晚上蘇焱去他書房看他,都見他在不停地回覆信函。
而秦觀依然一如既往地溫柔待她,極少對她提起回去的事,有時逗得蘇焱開心大笑時,那一刻她似乎真的會把越來越近的離別之日忘諸腦後。只是相比起這件事來,她還有一件事必須對秦觀說明,這也是她走之前最放不下的心結了,她必須去解開。
這日二人坐在通判府的小池塘邊聊天,蘇焱正和秦觀聊著東晉陶潛、唐朝孟浩然等隱士的軼聞,這是她竭力引來的話題,反反覆覆說來說去就是一個意思——勸秦觀效仿他們,不再意圖出仕。
秦觀早聽出她弦外之音,便看向她笑道:“當初從知道我是秦觀起就逼著我去寫詞拜入蘇門考功名的人,何以現在態度這樣大轉變?
蘇焱望著他的眼睛,同時在心中嘆了口氣,當初因為她對於所知歷史的偏執,一再地勸說本無心功名的秦觀去入仕,如今他願意為她捨棄閒適生活去博取功名了,她卻又拼命阻止……儘管她至今也無法完全地掌握這個西宋世界到底會和正史中的宋朝有哪些不同,但是對於秦觀,哪怕有一點點可能會讓他成為“傷心人”的事情她都不願讓他經歷了……
“那時還不是被你氣昏頭了?”蘇焱笑了笑:“想到那位敏感而多情的秦少游跑到這裡居然成了這麼一副浪蕩樣子,我不知道多傷心呢!所以才恨不得取而代之呀!”說到這裡,她的眼神卻忽然迷茫起來,喃喃道:“可我怎麼就不想想,其實你並不是他呢……你只是和他有同等的才華,未必就要有同樣的命運……”
“問你好幾次,你總也不願告訴我,你那個世界的秦觀,真的就這麼讓你同情麼?”
蘇焱一怔,不由自主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又別過臉去,這是她一直也不忍告訴他的事情,可若是告訴他,能讓他就此引以為戒,徹底與那根本不適合他的官場斷了瓜葛或許也好。想到這裡,她終於是點了點頭,輕聲道:“他憂鬱、憔悴、哀愁,身為蘇軾的學生,被捲入新舊黨爭,政治上一貶再貶,最後鬱結在心,以致英年早逝……他被後世的人稱為……‘古之傷心人’……”
“古之傷心人?”秦觀聽得搖頭嘆息:“這可真是一個不怎麼好聽的名號……”
“對吧?”蘇焱急切地握住他手,轉臉看向他滿臉誠懇地說道:“所以答應我!不要再去入仕了!無論以後為了什麼事,都不要去了!甚至那些詞……都不要再寫了!後世的人看不見就看不見好了,什麼婉約派的大家,也不要做了!什麼功名,文采,一切都是浮雲,我只要你好好地、開心地活著,就好像我那個世界明朝的唐寅,絕意仕途,潛心書畫,狂放不羈,自由自在……而你不是也一直在尋找著你的桃花源麼?
秦觀本在微笑著看她因為情緒激動而泛紅的臉頰,一直聽她說到“桃源”時,眉毛才略略地挑了挑,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卻開口問道:“唐寅?明朝?這又是什麼人?”
“啊,你不知道的,他是我那個世界……嗯……差不多是距今四百年後的一位大才子,號稱江南第一風流才子,哈哈,是不是和你有點像?”蘇焱笑著回答他,忽然又像是自問自答般地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