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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你怎麼弄的,霍姆斯小姐?”他問。

她溫和地笑笑。“你是知道我的,安德魯——我總是磕手磕腳的。昨兒從浴缸裡出來時沒抓住扶手——急著要看國內新聞。一下摔了個臉衝地。”她打量了一下他的臉。“你又要嘮嘮叨叨地叫我去看醫生做檢查了,是不是?別費心回答我的問題了;這麼多年下來,我瞭解你就像是一本讀透了的書。我不會去的,所以你也不必費心打聽什麼。我現在非常漂亮。前進,安德魯!我要去把塞克斯①『注:塞克斯(Saks),紐約第五大道上一家豪華商店。』的東西搬一半回來,還得把吉姆伯爾②『注:吉姆伯爾(Gimbels),紐約第五大道上一家大型百貨商場。』整個兒搬走,要把那夾在兩家商店中間的四季餐廳裡所有的美味都嚐個遍。”

“好啊,霍姆斯小姐,”他說著露出一絲微笑。這是勉強擠出來的微笑,要擠出這笑容可不容易。這塊瘀斑並非只有一日光景,而足有一個星期之久了,至少……不管怎麼說這下他更明白了,不是嗎?上個星期他每晚七點鐘打電話給她,因為如果她在自己房間裡的話,這是可以逮到霍姆斯小姐的時間,是亨特利—布林克萊③『注:亨特利—布林克萊,全稱為The Huntley…Brinkley Report,美國全國廣播公司一九五六年至一九七〇年播出的一檔電視晚間新聞節目,由切特·亨特利(Chet Huntley)和戴維·布林克萊(David Brinkley)聯袂主持。』節目播出的時間。那是霍姆斯小姐絕不肯落下的新聞。他每晚都打電話,每晚都打,除了昨天晚上。昨晚他去那個公寓樓從霍華德那兒甜言蜜語地把通用鑰匙哄到手。他越來越確信她所講述的那個意外事件……不過她並不僅僅是弄了塊瘀斑跌斷了骨頭,她差點死去。孤零零地死了,這會兒就躺在那兒死了。他走進門去,心臟怦怦直跳,感覺就像一隻貓在黑屋子裡踩過鋼琴上的琴鍵。看到那裡沒什麼可擔心的才鬆了口氣。廚房餐檯上擱了一隻黃油碟子,時間擱久了,上面都長出了黴斑。他到達那裡是七點十分,五分鐘後離開。他快速地巡視整個寓所,還朝臥室瞥了一眼。浴室是乾的,毛巾是整齊的——甚至是井井有條地排列在那兒,室內那些閃閃發亮的電鍍鋼管把手上一點水漬也沒有。

他明白她所描述的那件事壓根兒沒有發生過。

但安德魯並不認為她在撒謊。她自己也相信自己對他說的話。

他透過後視鏡又看見她在用手指尖輕揉太陽穴。他不喜歡這樣。有許多次他看見她做過這個動作之後就會玩失蹤。

3

他沒讓車子熄火,這樣她一上車就能享受到暖氣,他下車走到後備廂那兒。看到她的兩隻手提箱他又眨了下眼睛。這兩隻箱子看上去像是被什麼脾氣暴戾的小心眼男人無情地踹過似的,那些人好像不敢把霍姆斯小姐怎麼樣——就把氣撒到別處了,比方說,當時要是他在那兒的話,沒準也會被好好地修理一頓。但這並不因為她是個女性;她是個黑人,一個傲慢的北方黑人,一個不務正業的亂哄哄的人,他們也許會把她視為有資格為所欲為的女人。實情是,她也是個富有的黑人。實情是,她幾乎和邁德加·埃維斯①『注:邁德加·埃弗斯(Medgar Evers,1925—1963),美國黑人民權活動家。一九五〇至一九六〇年代在密西西比州主持民權運動,後被人謀殺。』或馬丁·路德·金②『注: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1929—1968),美國黑人民權活動家、浸禮會牧師。一九六三年組織了歷史性的“向華盛頓進軍”的民權鬥爭,一九六四年獲諾貝爾和平獎,後被刺身亡。』一樣有名。實情是,她那張富有的黑人面孔曾上過《時代》雜誌封面,對這樣的人,畢竟不能像對待野小子一樣對他說:什麼?不,先生,俺鐵定是莫看見這個樣子的人到這兒來過,對不對,小子們?實情是,你不能粗暴地對待一個霍姆斯·丹塔爾企業的惟一繼承人,在那陽光燦爛的南方,霍姆斯的工廠有十二家之多哩,其中一個從牛津鎮發展出的企業比牛津鎮還大。

所以,他們把要出在她身上的氣,撒在了她的箱子上。

他看著她在牛津鎮逗留期間帶回的羞辱、憤怒和愛的無聲的標記,一時沉默無聲,就像那些箱包上被蹂躪過的痕跡一樣。(這些箱包離開時是那麼漂亮挺括,而回來時就像是被扁得一聲不吭似的。)他看著面前的東西,一時間愣在那兒不動了,他的呼吸化作了白霜。

霍華德走出來幫忙,但安德魯遲疑了一下才去拎箱子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