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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她看了他很長時間,把草扔在一邊,沒有要求他作任何解釋。

槍俠仰面躺著,心裡卻有一種冷靜的親密感。有些野草吃了可能會要人命的,而這女的剛才拔的那種草就會使她遭殃。它曾是鬼草。

凱福萊克斯在他腸道里造成一連串的脹痛,他知道埃蒂很擔心這種狀態,但吃了野草之後這症狀就給控制住了。

最後他們進入了真正的森林地帶,西海的聲息漸漸遠去,只是偶爾的一陣風聲還會帶來隱隱的濤聲。

而現在……有肉了。

3

槍俠走近那頭鹿,想用右手的無名指和小指捏住刀子。但不行,手指上沒力氣。他用笨拙的手掌攥著刀子,從鹿的大腿間一直劃到胸腔。要趁血還沒有凝結之前把血汩汩放出,否則血凝在肉裡那肉味就糟蹋了……可是這一刀也劃得太糟了。一個笨手笨腳的小孩還能幹得更好哩。

你得學著靈巧點兒,他對自己的左手說,準備再劃一刀,劃得更深一些。

一雙棕色的手捂住他的手,拿下了刀子。

羅蘭轉過來看。

“我來幹吧。”蘇珊娜說。

“你幹過嗎?”

“沒有,但你可以告訴我怎麼做。”

“好吧。”

“肉。”她說著朝他露出微笑。

“是啊,”他也朝她微笑一下。“肉。”

“出什麼事了?”埃蒂喊道。“我聽見一聲槍響。”

“感恩節大餐正在準備中!”她朝那邊回喊,“快來幫把手!”

忙過之後,便是飽餐一頓,他們快活得就像兩個國王和一個女王,槍俠捱到快要瞌睡時,抬眼看著天上的星星。感到天穹一片澄清的涼爽,他想,多少年來這是自己最接近滿意的狀態了。

他睡著了。做起夢來。

這是塔。這是黑暗塔。

4

它矗立在殘陽似血的背景下,茫茫平原籠罩在凝重的暮靄之中。他看不見階梯,只是盤旋而上,盤旋而上——在磚砌的外殼裡面,他能看見窗子,沿著樓梯盤旋而上的窗子,看見許多以前認識的人,如鬼魅似的從窗前一閃而過,向上,向上,他們向上走著,一陣沉悶的風帶來一個聲音,在呼喚他名字。

羅蘭……來啊……羅蘭……來吧……來吧……來吧……

“我來了,”他輕聲說著便醒過來,突然坐了起來,渾身冒汗,發抖,似乎高燒仍控制著他的身體。

“羅蘭?”

埃蒂。

“唔。”

“做噩夢?”

“噩夢。好夢。黑暗的夢。”

“塔?”

“是的。”

他們看看蘇珊娜,她還在睡夢中,一動也不動。曾經有一個女人名叫奧黛塔·蘇珊娜·霍姆斯,還有個女人名叫黛塔·蘇珊娜·沃克。現在這是第三個:蘇珊娜·迪恩。

羅蘭愛她,因為她能戰鬥而且不屈不撓;但他也害怕她,因為知道自己將犧牲她——還有埃蒂——沒有疑問,沒有躊躇。

為了塔。

上帝詛咒的塔。

“該吃藥了。”埃蒂說。

“我不再需要吃藥了。”

“吃下去,閉嘴。”

羅蘭從皮袋裡喝著涼涼的溪水把藥吞下去,打了一個嗝兒。他沒在意。這是帶肉味的嗝兒。

埃蒂問,“你知道我們往哪裡走嗎?”

“往塔的方向。”

“當然,是啊,”埃蒂說,“可我覺得自己像是從得克薩斯來的鄉巴佬似的,不看看公路交通地圖,卻說要去阿拉斯加的什麼狗洞。那是在哪兒?什麼方向?”

“把我的皮包拿來。”

埃蒂去拿了。蘇珊娜動彈了一下,埃蒂停住了,他臉上被篝火餘燼映照得紅一塊黑一塊的。她再度安睡後,他才回到羅蘭身邊。

羅蘭在包裡翻找著,從另一個世界拿來的子彈把皮包撐得沉甸甸的。這些都是他人生經歷中留下來的物什,從這裡邊找出他要的東西沒費多少時間。

一塊下頦骨。

這是那黑衣人的下頦骨。

“我們要在這兒待上一陣子,”他說,“我會好起來的。”

“你知道什麼時候會好起來嗎?”

羅蘭微笑了一下。顫抖漸漸平息下去,汗水在夜晚涼爽的風裡收幹了。但在他的意識中,他仍然看得見那些人形,那些騎士、朋友、愛人和曩昔的敵人,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