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破屋子裡的窗邊有一架舊琴,她取出樂譜,只看一遍便收了起來。
指間波動,生疏的技藝彈奏出來的曲調滿含了悲、怨、恨、怒,她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最終在練習中漸漸隱藏了鋒芒和情緒。這是她要學的其中一樣。
漫夭在琴聲中一陣恍惚,那女孩心中的悲痛,她彷彿正在親身體驗,她甚至還知道那女孩心裡在想些什麼。
轉眼間,女孩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出落得風華絕代。
這日暮色初降,少女換上一套素色宮女服,輕巧的越過院牆,去了離冷宮不遠處的一座僻靜的亭子,那亭子周圍樹木高大,小徑曲折,亭子裡坐著一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少年,少年面容清俊,神態溫和,一身儒雅高貴的氣質從骨子裡透出來,令女子看了不禁怦然心動。
容樂走進去,在她身後微微一頓,少年回身,望著容樂的眼光倏然亮起,嘴角噙著溫潤的笑意,喚道:“容兒,你來了。”他便是當時的啟雲國六皇子,容齊。
容樂目光清澈,笑容明璨,將埋在心裡的陰暗掩藏的不露半點痕跡。她像是一個朋友般祝賀道:“齊哥哥,我聽他們說,你很快要當皇帝了,恭喜你。”
容齊溫和的表情變得深沉了幾分,眼中卻無比喜悅。他點了點頭,望著她,目光灼灼,“等我登基以後,封你做我的妃子。”
容樂一愣,眼神倏然暗下,輕輕搖了搖頭。
容齊清眉微皺,“你不願意?”
容樂低下頭,抿著唇,不做聲。
容齊唇邊一貫的溫和笑容寇然消失,似是沒料到她會不肯。他皺眉道:“你真的不願意?為何?你不喜歡我?那這些日子。。。。。。你來見我,是為了什麼?”容齊語氣頓了頓,目光一轉,有著與他年紀不相稱的深沉難測,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陡然抓緊了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睛,目光銳利,“難道你是為了學習皇家劍術,故意接近我?”
容樂身軀一震,猛地抬頭,直覺的想甩開容齊的手,但是又忍住。她清麗豔美的雙眸上一層淺淺的薄霧,紅唇微顫,想說:“不是我不願意,是我們的身份不允許。”但終是沒說,只是吐出一個字:“是。”
容齊面色一變,“我不信!”說完皺眉思索,似是在找她不願意的原因。
“我知道了,容兒一定是擔心我日後會有三宮六院?你放心,我決不會像父皇那樣,即便我想,我這副身子怕是不允許。”容齊目光再次露出期盼,似是在說,這樣你該放心了吧?
容樂眸光激動,心口澀澀的疼。她望著容齊,還是搖頭,繼而乾脆轉過身,快步離開。
“容兒。。。。。。”容齊不解,在她身後喚了兩聲,眉頭有皺了起來。
容樂回到冷宮,抬眼望著四周牆皮剝落的庭院——她的棲身之地。她神情悽楚哀優,默默不語。她無法選擇的命運,早在家逢鉅變時就已經註定,她的未來,由不得她做主。幾年的冷宮生活,她早已看透人間冷暖,學會薄涼。可惟獨同樣孤寂卻給她帶來溫暖的少年總讓她無法拒絕,忍不住想要靠近,如今,那層窗紙被捅破了,她再也不能若無其事,裝作只是朋友。
她窩在這淒冷之地,一連數日不再出去,冷宮外頭,初初登基的少年皇帝沒有冊封皇后,也沒有冊封任何一個妃子,而是將整個皇宮翻遍,為尋找一名叫做容兒的宮女。
當搜到冷宮時,她被侍衛帶著從門口走出去,那是她十年來第一次在陽光下走出這個大門。
門外的容齊,已不再是往日那個隱藏鋒芒連宮女太監都不將其放在眼裡的不受寵的皇子。他踩著親人的鮮血和屍體,成為那萬萬人之上的一國之君。
御殿之上,他龍袍加身,眉似青峰,眼若星子,唇含丹朱,面如寇玉,一張容顏比往日更俊美十分,彷彿那天上的太陽都只屬於他一個人,耀目,尊貴,不可鄙視。而那嘴邊,一貫的儒雅溫和的笑意也掩不住那專屬於帝王的威嚴氣勢。
少年皇帝看到容樂的身影,目中頓顯資訊,他望著她一步一步緩緩朝她走來,燦爛的光華從他的溫和卻又深不見底的眸子裡一點點透出,他站起身來,朝她伸出手,她卻目光一閃,盈盈拜倒,垂著頭,艱難開口:“臣妹容樂。。。。。。。拜見皇兄!”
字字如刀,割在她心頭。
一聲皇兄,令容齊如遭雷擊,身軀僵硬,面容立時煞白。他似是以為他聽錯了,他怔怔著至高無上地位的自稱,在她面前,他只是他。
容樂緩緩抬頭,抑制住聲音的顫抖,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