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鐵生離去前,冷冽的聲音傳入了每個人的耳裡。
“把兇手找出來,砍了一手一腳送來給我。”
“嗯。”闕氏兄弟以冷漠的眼神瞧了尹大娘一眼,兄弟倆搖了搖頭,之後各自上馬,一路追查兇手的下落。
蕭孟海彎腰拾起早已染了血跡的畫,“天倫圖”他環顧四周,就是沒瞧見尹老頭子的影子,八成是跑去躲避風頭。
他不禁為爺感到無奈,“俗話說:虎毒不食子,為什麼這裡有企圖逼死親生子的父母……”
尹大娘如遭五雷轟頂的渾身一震,失焦的眼看著雙手佈滿鮮血,她渾渾噩噩的自言自語:“我沒有逼那不肖子,沒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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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玄唸的後腦被敲出一塊血口,由於失血不少,他連續昏迷三天三夜,這期間高燒不斷,不定時發生嘔吐現象。
冷鐵生不眠不休地守候在身旁照顧,還交代春花將食物熬成細粥,以方便餵哺進食,不過通常入了嘴裡的食物或藥汁尚未消化,又被尹玄念吐了出來。
眼看人兒日漸憔悴,冷鐵生每天幫他擦拭、淨身,都被他白皙得幾近透明的膚色,或是高熱之下所產生不自然嫣紅的膚色給嚇出一身冷汗,人兒脆弱的像是即將一命嗚呼的癆病鬼……
冷鐵生的情緒也日漸不穩,只消一點小事都能引得他怒火沖天,就連孩子進房來探視娘,都會莫名其妙的受到爹的責怪,導致一家子陷入愁雲慘霧的氣氛。
冷鐵生繃緊的神經從未放鬆半刻,每到放夜,總是睡睡醒醒,不斷注意人兒忽高忽低的體溫,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懸著,嘴上念著,求眾神明保佑,還他健康的玄念,不論要他失眠多久,受這非人的折磨多久,他都心甘情願承受……
冷念生明瞭爹的精神已經瀕臨瘋狂與崩潰的邊緣,寸步不離的照顧娘,不願任何人接近,神經兮兮的對娘保護過度。
於是,他和憐兒達成共識,在娘尚未恢復清醒意識之前,不要去打擾他們。
冷念生不忘宅院出了賊,每到晚上,他就轉移陣地,索性睡在書房,守株待兔。
尹玄念在冷鐵生細心的照料下,到第四天中午,終一漸漸恢復了意識。
“我的頭好痛……”
冷鐵生聽見他的囈語,瞧他正掙扎著起身,他立刻擱下剛端來的一盅藥膳,上前托起他的身子,小心翼翼地讓他靠在懷裡,低頭說道:“你終於醒了。”
噢……謝天謝地……內心狂喜,卻不敢用力抱他;怕他單薄的身子一碰就碎,怕他一轉眼又不見,怕他不會再有好運氣。
“別再嚇我,玄念。”他擰眉,滿懷不捨之情。
尹玄念並未再說話,僅是安靜地依靠男人;眷戀這寬闊溫暖的胸膛,聽著他低沉的嗓音,聞著他身上清爽的氣息,熟悉他的一切,那麼真實,就像回到從前,像從前……
“鐵生,我的畫……有沒有拿回來?”
提到畫,冷鐵生就心痛不已的責怪:“你就記得畫,為了那幅畫,你差點沒命!”他寸步不離地照顧人兒,至今尚未去找老丈人算帳,怨氣憋在腹中實在快要爆了!
為了他,他忍!
“你們都把我當什麼了……”尹玄念清醒之後,出奇的平靜。
冷鐵生這時才察覺人兒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同,究竟是哪兒不對勁?
驀然,他有不好的預感,很不好……
“鐵生,你怎不點燈,我什麼都看不見。”
喝!冷鐵生聞言,倒抽了幾口涼氣,雙手捧起人兒的臉龐,細凝他的頭部纏著布條,幾撮髮絲散亂,為他撥往耳際,露出了一雙美眸。
剪水幽瞳霧濛濛的染了水氣,連眨也沒眨,晶瑩的淚閃閃,那兩潭黑墨卻失了光彩。
“你……”冷鐵生一瞬臉色鐵青。
腦海轟的一聲--彷彿晴天霹靂,他的美滿幸福世界開始崩離,破裂。
下一秒,他聽見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嘶吼。
“你、走、開!”
他的悲傷與心碎串成了一顆顆晶瑩的淚,空洞的眼神再也裝不下愛人的影子,孩子的面容、七彩的顏色,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漆黑,無盡的傷心,無法改變的事實和無力承受的傷害……
尹玄念躲在心碎之後的白色象牙塔,作繭自縛,放任夢魘啃噬心靈,一寸寸侵蝕皮開肉綻的傷口。
“你們都把我當什麼了,”他不斷喃喃自語:“我現在這德行又是什麼,是瞎子……什麼都看不見的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