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來臨的時候,柳條便綠了,一副柔弱不勝鳥飛的樣子,綠茸茸散發著春意。朝生犯了春困,日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能起來。有一次他起來的遲了,發現男人竟然也在他的床上躺著,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他驚了一下,趕忙又躺了下來,不肯辜負了這樣好的時光。沒想到他那麼輕微的動作還是被男人知曉了,他捉住了他的衣袖,牙齒一露便笑了出來,輕聲道:“醒了?”
雪白色的衣袖遮住了男人的眉眼,只有那薄唇微微翹起一個狐度,露出了很有感染力的笑容。在他的印象裡頭,好像還是頭一回看見這個人的笑容,他便看的有些呆了,只想低下來聞一聞那人唇齒間的味道。他正發愣的時候,男人忽然掀開了他的衣袖,將眼睛完全地露了出來,直直地看著他。那是成熟男人有有的眼神,炙熱的,邪魅的,看著他的時候那樣專注而溫柔。他的臉一紅,便想要躺下來,誰知道男人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襟,靜靜地看著他說:“你知道麼,我曾經喜歡過一個人,一開始的時候,喜歡的只是他的容貌,後來漸漸愛上他了,愛的最深的時候,又突然失去了他。現在有你身邊,有時候會想如果你是他,或許是上天對我的一次考驗。”
朝生愣了一下,意識到男人是在說他的容貌,臉上便燙了起來。他伸子遮住了自己的眉眼,說:“主子別看了,很醜……”
男人伸子把枕頭下面的面具拿了出來,說:“戴上這個。”
朝生便乖乖地戴了起來,男人湊了上去,摸著他的臉頰說:“你放心吧,我會請這天底下最好的大夫,用最名貴的藥,也要治好你臉上的傷疤。”
朝生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他也弄不清自己的心思,他覺得自己之所以能夠擁有石堅這麼多的關懷,只是因為他戴著這張面具的時候像極了男人愛著的那個人,可是如果他的容貌恢復了,再也不需要戴著這張面具,男人還會再喜歡他麼?
吃罷了飯,男人難得不出門,便伸出子來說:“領你去鳳凰臺瞧瞧。”
朝生對鳳凰臺慕名已久,只是沒有石堅的同意,他不敢過去瞧。春來萬物復甦,石府裡頭更是如園林一樣,到處洋溢著春意,百花盛開,有一種古老而幽靜的美。男人鬆開他的手,上前推開了那座院子的門,嘆息說:“你瞧,他只在這裡住了一個冬天,可惜這鳳凰臺裡的心思,只有到了春夏的時候有能看地出來。”
鳳凰臺裡頭藤蔓環繞,綠盈盈的幾乎不見天日。那裡頭開著的,都是一些不知名的細碎的花朵,爬到山石上,爬到長廊上,爬上牆壁再爬上屋頂,淺淺淡淡的豔麗,鼻息間只能聞得到花香。
朝生痴痴地往裡頭走,過了一個花型的拱門,視野陡然開闊起來,只見一個高高的臺子,便是這府裡頭最有名的鳳凰臺了。男人帶著他繼續往裡頭走,忽然瞧見了一叢櫻花樹,掩映著一個小巧典雅的戲臺子。可能是長久沒有人住的緣故,那個戲臺子的一角,竟然築了一個燕子窩,裡頭有一窩剛剛孵出來的乳燕,張著嘴在那裡嘰嘰喳喳地叫著。男人突然愣了一下,拉住他說:“別過去。”
那力道有些大,捏的他皺了一下眉頭,男人鬆開了他,靜靜地看著那窩燕子說:“你聽說過花開燕來的故事麼?”
朝生搖了搖頭,說:“沒有。”
“是京都裡頭流傳的一個民間傳說,說有的人死了,靈魂可以化成燕子,回來看他喜歡的人。”
朝生從他傷感而迷離的語氣裡頭聽出了說這個故事的人是誰,便問:“那……燕少爺會變成燕子,回來看您麼?”
男人沉默了一會,說了一句讓他有些心疼的話。
他說:“我不確定自己還是不是他喜歡的人,所以……不知道他會不會變成燕子回來看我。”
他說罷便笑了出來,扭頭看著他,說道:“我甚至連他的生死都不確定。”
“那他一定還活著,我爺爺說,做人都是有機緣的,每個人一生下來,天上的神仙都會交一根紅線到他手裡頭,每個人的一生,就是收著這根紅線往前頭走,如果主子跟燕少爺有緣分的話,最後一定會見到。”
男人笑了出來,看著他問:“你是真心希望他回來麼?”
朝生愣了一下,是啊,他是真心希望燕少爺回來麼。他抿了抿嘴唇,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說:“主子想我就想。”
男人眸子裡有一瞬間的失神,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了下來,說:“你都會唱些什麼戲?”
朝生想了一會兒,把自己會唱的戲都說了出來,男人又問:“都是花旦和青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