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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一夜的晚照,她又變成性子與昨夜完全相反的女人,手捧著一碗黃豆,等著他將黃豆磨成豆漿。

“你還好嗎?”她邊在石磨里加入一杓黃豆邊問。

不太好,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知道太多秘密,卻又無法一一解開的感覺。

他握緊磨柄,繼續推起石磨,沉重的磨盤將黃豆研磨成白色的豆漿,涓涓流至下方裝盛的桶子裡,晴空低首看著,總覺得這情景有點像自己,彷彿那些秘密在他心底琢磨了好一陣後,再化為混濁不清的思緒裝盛在他的腦海裡。

見他不想說,晚照也不好再問些什麼,在他額間因使力而沁出汗珠時,她放下懷中的碗,自袖裡掏出一條繡帕為他拭汗。

晴空握住她的手腕,淡看著她又是傷跡斑斑的指尖。

“手為什麼受傷?”

“上回彈琵琶給弦割的……”她囁嚅地低語,試著想將手抽回來。

“這是新傷。”他並不採信。

她的眼神開始顯得不自在,晴空這才想起昨夜她一夜未歸,在雞啼時分才攜著琵琶回來,而在昨夜之前,她每夜總是趁他入睡後溜出山門,不知在外頭做些什麼。

在放開她的手前,他留心地看著她露出袖外的手臂,那上頭的傷痕,一如頭一回他見著時一樣還在原處,只是它們非但沒有絲毫傷愈的跡象,反像是新增了不少新創。

“你不問了?”在他一言不發地又開始推磨時,晚照小聲地問。

“你想說時自然會告訴我。”

因他一貫的信任和不強人所難的態度,反而讓想守著秘密的晚照有些過意不去,她猶豫了很久,將原本緊握成拳的手指在他面前攤開。

“這傷也是給弦割的。”她再捲起兩臂的衣袖,“而這是棍傷,不只是手臂,我的背後也有。”

“誰打的?”以指輕撫著那些因力道極重而產生的傷痕,他有些不忍。

“沒有人。”她壓低了腦袋,不想去看他臉上憐憫的眸光。

晴空一指抬高她的下頷,“為何你的傷勢始終不愈?”

“它本就不會好。”她苦澀地微笑。

“不可能。”以他的法力,有什麼是不能治的?

“你別誤會,我不是說你治不好,而是……”不想讓他以為她看輕了他,她連忙想安撫,但在想到要告訴他什麼時,她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話。

她又縮回去了,晴空嘆了口氣。這也怪不得她,因他知道,他其實是假藉關心之名來探她隱私,而這種作法,在某方面來說,是滿卑鄙的。

兩臂上,新增的紅紫或陳年的青黑傷痕,在映出現實的日光下看來有些沭目,晴空替她放下兩袖後,兩手握住那雙帶傷替他縫製衣裳和操持家務的手,那份不捨與歉疚的感覺,像縷朦朦朧朧的炊煙,在他心中蒸騰而上,在他的心房裡來回纏繞,怎麼也揮不開。

“進屋裡去,我再替你治治。”他釋出令她安心的笑意,一手抬起她的小臉,一手撫去她眉間的愁色。

晚照沒有答他,一逕站在原地看著前方地面上點點灑落的日光,在他推了推她的肩頭,並轉身要走出磨房時,她低低地開口。

“我來自無間地獄。”

晴空迅速轉過頭,愕張著眼,簡直難以相信耳裡所聽見的。

她莫可奈何地撫著自己的手臂,“正因我待過那兒,所以身上的傷會週而復始地出現,永不間斷。”

有種類似心疼的感覺,在她的眼底浮上一層淚光之時,在他的胸口緊窒著,令他有些喘不過氣。看著她含淚的模樣,晴空無法想像,像她這樣美好的女子,竟犯過不可饒赦的大罪大過,以致要用最嚴厲的懲罰手段,讓她永不間斷的痛苦每個日夜。

“你怎會在那?”

深受其苦卻又求不得一個答案,晚照無奈的低語。

“我也想知道。”

無間地獄。

綠焰鬼火下,受刑的眾鬼面容苦楚扭曲,熟鐵與腐肉的氣味沖天不散,鬼號呻吟連綿不絕,然子時方過,悠揚的琵琶曲準時奏起,絃音遼繞無際響徹地獄,手執銅爪的惡鬼循音揚首,夜叉停止了施刑,獄中百鬼哀鳴暫歇,陰風徐來,冰寒刺骨。

一攏一挑間,曲音漸轉悽然,正當百鬼感於音律泫然欲泣之時,復而一轉,絃聲轉為徐徐,優雅釋然,一如撫慰人心的輕風徐撫而過。

時間在曲中轉眼流過,不知不覺間子時已過,琵琶曲音在絃斷之時驟止,霎時眾鬼如大夢初醒,獄間一切復始,生生死死又繼續在獄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