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歌手用她獨特暗啞的嗓音還在吟唱著那支歌,玻璃前的雨刮器也在眼前有節奏地一搖一晃,而車裡的空氣卻因為他身上的菸草味,和剛才略有不同。
過了會兒,他卻開口說:“我是陪家裡人來的,住幾天。”
窗外漆黑一片,除了車燈襯托下的草木,則什麼也看不到。起霧又下雨的夜裡,太讓人膽顫了。偶爾車子開進彎道里,就會突然遇到前方有一團雨霧交織的白煙攔著路,讓曾鯉嚇了好幾跳,那場景像極了看聊齋裡描述的那種狐仙鬼怪,出沒的荒野之地。
而艾景初雙眸平靜無波地看著前方,依舊將車開得很穩。
又拐了個彎,到了一個分岔路口,曾鯉瞅到右上方有一個提示牌——此處海拔:1800米。
慢慢地,雨似乎是下得緩了,打在擋風玻璃上的速度降了下來,卻變成了大顆大顆的。過了會兒,曾鯉看到旁邊的景色才恍然想起來,這不是雨,是雪渣子。
“真的下雪了,我還沒見過下大雪呢。”曾鯉將臉貼在側窗上,好奇地打量著車外。她鼻子捱過去一呼氣,玻璃就蒙上一層薄霧。她用手抹得透亮後,又朝外面看。
艾景初瞄了她一眼,沒說話。
曾鯉一個人自言自語似的又說:“山上的雪是不是更大啊。”
此刻,曾鯉的手機響了,是馬依依打來的。艾景初隨之將音響關掉。
“小魚,你回去了嗎?”馬依依問。曾鯉手機聽筒的聲音本來不算大,但是在這個安靜狹小的空間裡卻顯得異常清晰。
“早到了呀。”曾鯉說,“在酒店房間呢。”
“開車送你回去的同事是男的還是女的?”馬依依壞笑著問。
曾鯉本來想說“是女的”。要不是為了她,自己能那麼狼狽麼,結果她還好意思來尋找八卦,要趕緊掐滅馬依依無聊的想象。
可是,曾鯉尷尬地瞅了瞅艾景初。她打賭他肯定能把她倆說的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於是她無耐地交代:“男的。”
“帥嗎?”馬依依窮追不捨。
“哦。”曾鯉胡亂也故作淡定了應了一聲,心裡卻要崩潰了,想就地掐死她。
“你哦一聲,到底是帥還是不帥?”馬依依將她逼到絕境。
“你姥姥沒事吧?”曾鯉欲哭無淚地轉移話題。
“本來可嚇人了,她一個人上廁所結果坐到地上就起不來了,叫她她也不應,就瞪眼睛。嚇死我爸媽了。結果送到伍穎他們醫院,一看到醫生就緩過勁來。醫生問她,她說她哪兒都不疼。”
“那你明天還來嗎?他們下午安排你和我住,你不來就我一個人了。”
“你介紹帥哥我就去。”馬依依心情和她姥姥的病情一樣,明顯好轉。她聽曾鯉支支吾吾,便繼續說:“之前咱們說好的,你可別吃獨食。”
“呸!”曾鯉忍無可忍地掐斷電話。
曾鯉心虛得要命,幾乎不敢想象艾景初的表情。
她和馬依依還有伍穎經常湊一起對男人們的外貌品頭論足,指指點點。可那都是女孩的私房話,誰想到當事人就會坐在旁邊。
正在曾鯉思緒萬千之時,艾景初咳嗽了起來,開始還是小咳兩聲,到後來連續地咳了好久,連車也只被迫停下來。
曾鯉說:“你剛才是去買感冒藥了嗎?有的話,趕緊吃一次啊。”
艾景初緩過氣來,擺擺手,“回去吃,不然要瞌睡。”
“哦。”曾鯉不知道怎麼回話了,畢竟他才是醫生。她突然又想起來,“那你喝口水,潤潤嗓子。”說完,她將手上一直摟著的那礦泉水擰開蓋子遞給他,並且補充道:“應該不涼的。”
艾景初接過去,喝了兩口。
果然一點也不涼。
那水一路上都被她捂在懷裡,已經許久了,沾了她的體溫,暖和和的。
他,又喝了一口。
沒過多久,第二個提示牌已經變成——此處海拔:2000米。
隨著山勢越來越高,雪花落到地面已經不會再化了。那些星星點點的白色,在樹木草葉上堆積起來,勢力越來越寬,最後蔓延到了馬路上。
曾鯉雖然沒有在雪地裡坐車的經驗,但是從電視上、新聞上、以及剛才跑黑車的司機的嘴裡瞭解到一些。隨著雪越來越厚,她的心情從好奇漸漸變成了緊張,也忘記繼續數海拔了。
最後,艾景初將車緩緩地靠邊停了下來,看著眼前的雪路說:“不能再往上開了,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