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當……我恨不得世上沒我這個人。不知道他們怎麼想。但如先生所說,現在到了這個份兒上,不是我拖延逞強的時候。我自當與他們聯絡,先生不必掛懷。”
溫先生看上去有些寬慰,又有些失望,揮了揮手中的圖畫,說道:“方才說的這個人,你不打算找他麼?”
雷力一怔,隨後又搖搖頭:“他啊……他自己從這裡走失的。我沒什麼話好說。再說,他不做俠客很久了吧。”
溫先生也是一愣,隨即眼睛似乎暗中一亮,哦了一聲,將圖畫揣進懷中,拱拱手道:“好說,好說,告辭,告辭。”
雷力道:“先生小心。”
溫先生笑道:“後會有期!”
他再無二話,飄然而去,又唱起了歌。
“昨夜江濱傳鐵笛,風過曲廊月又西。明珠不解翻化淚,世事紛披亂如棋。雲外信,月中梯,太湖水漫入道迷。回思攜手翻驚夢,忍盼相見誤心期!”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1 章
封俊傑見佟自在大驚失色,也跟著他一同迴轉身去,手按刀柄。這個故事裡的老百姓始終具備武俠片教育出的良好素質:迅速閃人,低調圍觀。就見人叢刷拉拉分出一條通道,宛如西方某位先知高舉手杖劈開的海浪。一箇中等身量的漢子倒揹著雙手站在原地,高顴骨,寬臉膛,衣著簡樸,骨肉精悍,本可以不怒自——啊,然而他此刻分明面沉似水,瞪著佟自在和他身邊的封俊傑。
封俊傑心裡有氣:初次相見,此人不報個姓名來歷也就罷了,還一副老學究抓住逃學村童的模樣做什麼?佟自在的臉卻紅一陣白一陣,囁嚅片刻叫道:“大師兄……我……”我了一陣,終究說不下去。
大師兄!封俊傑手從刀鞘上滑下來,不知為何,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他想客氣兩句,但不知對方見到自己為何也沒好氣,只得悶聲當一個鋸嘴葫蘆。大師兄皺皺眉頭,擺了擺手道:“跟我走。”
一個是氣鼓鼓地昂頭前行,一個像是於心有愧地默默緊隨,封俊傑要想知道這其中原委,也只好疑疑惑惑地跟著。他幾次想跟佟自在說話,對方卻說什麼也不接他的眼色。最後才悄聲說了一句:“大師兄姓惲名輝,你叫他惲大哥也成。”
“從沒聽你說起過師承啊……”封俊傑抱怨似地嘟囔。這一聲雖然低,前頭的人還是聽得真真切切,腳步一頓,霍然轉過身來。
“你還有個師哥,忘啦?!“
佟自在漲紅了臉。封俊傑忽然間覺得喉頭乾澀。他還有個師兄。這般疾言厲色,彷彿他早該說,而自己早該知道。什麼人值得這樣,他一說就知道。甚至不說……
“你是……“
“鴛鴦刀,雷力……也是我師哥。“佟自在低聲說。
封俊傑怔了片刻,點了點頭。自己也不是一點沒有感覺,不是麼?那種拼命一樣的打法,那側面恍惚的線條,那下頜微揚的驕傲的習慣,早就隱約感到眼熟。有一個人。總有那麼一個人。在你一呼一吸之間就好像可以觸到氣息。有件事兒你知道不知道……多少次想這樣開頭說笑,回過神來才明白那人不在。於是會本能地尋找與之相像的麼?就像是水鬼討替代?如此說來,自己兜兜轉轉,不倫不類,也沒有跳出這個圈子來吧……
“你不在德保鏢局,跑到哪兒去了?“惲輝還顧不上封俊傑,看佟自在惶愧,又兼尚在大庭廣眾之下,聲音壓低了一些。“還得我親自來尋。這般遊手好閒,本門有難如何指望得上你?”
“師父他怎樣了?師叔他怎樣了?”佟自在驚問。
“師父他好。師叔他老人家也好。“惲輝板著臉,”有難的是你雷師哥,他被鵬舉鏢局糾集的一干人圍困在太湖天水村,飛鴿傳書給我,等我們去幫手。我讓其他人先去,專來這裡找你。事不宜遲,我們快走。“
“雷師哥他……他終於肯和我們聯絡了?“佟自在睜大了雙眼。
“這回他知道一個人撐不住。“惲輝長嘆一聲,”總算知道不能一個人撐著,這幾年的苦,到底沒白受。“
封俊傑緊緊攥起了拳,指甲抵著掌心,幾乎陷了進去。他語調生澀地開了口。
“雖說是貴派事務……還請惲大俠允可在下助一臂之力。”
說了這半天的話,惲輝的目光第一次落在封俊傑身上。然而也只是匆匆一瞥而已,他轉而望向路邊驛站。
“也好。”
這般言簡意賅,封俊傑都不知道該不該道一聲謝。但其實說與不說,惲輝也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