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的眼光再次被滴答老人巨石般的頭顱和具有貴族氣質的寬闊肩膀所吸引。他想起蘇珊娜曾經說過的話:你看看他的個頭,羅蘭——他們一定是在他身上塗了一層油才能把他塞進機艙!
“飛機裡的那個人,大衛·奎克。”
滴答老人詫異地瞪大眼睛,然後仰頭放聲大笑起來,笑聲迴盪在圓形拱頂,餘音繞樑。其他人也跟著緊張地笑起來,但沒一個人敢發出聲音……尤其在剛剛目睹黑髮女人的遭遇之後。
“無論你是誰,無論你從哪裡來,孩子,你是老滴答這麼多年來碰到過的最聰明的傢伙。奎克不是我的祖父,他是我的曾祖父,不過你猜得差不離——你說呢,蓋舍,親愛的兄弟?”
“哎,”蓋舍應答道。“他很聰明,說得沒錯,我早告訴過你。可也非常狡猾。”
“是的,”滴答老人若有所思地回答,同時他的手捏緊傑克的肩膀,把這個男孩兒拉近到他英俊、瘋狂又掛著微笑的臉旁。“我能看出他很狡猾。這全寫在他的眼睛裡。但是我們有辦法對付,不是嗎,蓋舍?”
他不是在對蓋舍說話,傑克意識到。是對我在說。他認為他正在催眠我……也許確實如此。
“哎。”蓋舍嘆了口氣。
傑克感覺自己幾乎要陶醉在這對深邃的綠色眼眸中。儘管滴答老人抓得他並不特別緊,他還是感覺透不過氣來。他聚集了所有力氣試圖擺脫這個金髮巨人對自己的控制,不自覺地脫口說出瞬間迸入腦海的字詞。
“珀斯老爺就這樣跌下,大地轟隆,隨之顫動。”
這句話就像一記重拳迎面打在滴答臉上。他猛地抽身後退,綠眼眯成細縫,緊緊捏住傑克的肩膀。“你說什麼?你從哪兒聽來的?”
“一隻小鳥兒告訴我的。”傑克有些輕慢地回答。片刻間,他的身體飛到了房間另一頭。
如果他的頭砸到牆上,他肯定要麼已經昏過去、要麼就已經喪命。幸好他只是屁股撞牆,彈起後落到了一堆鐵絲網格上。他東倒西歪地轉過頭四下張望,發現與自己面對面的正是那個並非在午睡的黑髮女人。他驚撥出聲,連忙手腳並用地向一旁爬去。此時胡茨在他胸口補了一腳,他立刻仰面躺在了地上,喘著氣、直勾勾地盯著上方霓虹燈管匯聚織成的彩虹扣。片刻,滴答的臉填滿他的上方視線。他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雙頰紅暈,雙眼溢滿恐懼,脖子上掛的棺材形狀的玻璃飾物就在傑克眼睛的正上方,掛在銀鏈上來回懸蕩,彷彿在模仿迷你古董鐘的鐘擺。
“蓋舍說得沒錯,”他邊說邊揪起傑克的襯衫把他拉起身。“你很狡猾。但是你可別想在我面前耍把戲,小鬼。永遠別想在我面前耍把戲。你有沒有聽說火爆脾氣的人?好吧,我就是最火爆的一個。假如我不是讓他們永遠閉嘴了的話,有幾千個人能夠為你證明這一點。如果你再敢向我提起珀斯老爺……再有那麼一次……我就會掀開你的頭蓋骨、吃光你的腦子。在戈嫘人的地盤,我可不想聽見這個倒黴的傳說。你明白了嗎?”
他把傑克當做一塊破布似地猛烈搖晃。這個男孩兒忍不住哭了起來。
“明白了嗎?”
“明—明—明白了。”
“很好。”他把傑克放在他的腳上。傑克虛弱得幾乎站不穩,一邊搖晃一邊擦拭不斷湧出的眼淚,抹得臉上全是泥跡,黑乎乎的看上去就像睫毛膏。“現在,小傢伙,我們來段問答對話。我來問問題,你來回答。你聽懂了嗎?”
傑克沒有回答,眼睛盯著圍繞大廳的通氣管末端的一個通風口。
滴答伸出兩根手指,捏住他的鼻子惡毒地擰了一下。“你聽懂我說的了嗎?”
“聽懂了!”傑克大叫起來,蓄滿疼痛與恐懼的淚眼重新轉回滴答的臉上。他想回頭再看看那塊通風口,非常想證實他剛剛所見並非是他驚嚇過度的大腦產生的幻覺,但是他不敢。他害怕別人——滴答老人自己,比方說——也會順著他的視線然後發現他剛剛所見的。
“很好。”滴答牽著傑克的鼻子回到他的王位上,坐下,一條腿又翹在椅子扶手上。“那麼就讓咱們好好聊聊。我們就從你的名字開始,好嗎?你叫什麼名字呢,小鬼?”
“傑克·錢伯斯。”他的鼻子被捏住,只能發出嗡嗡的模糊鼻音。
“你是不是瞎戲,傑克·錢伯斯?”
一開始傑克以為這是問他是不是盲人的特殊問法……但是當然他們都看得出他眼睛沒瞎。“我不懂什麼——”
滴答捏住他的鼻子前後搖晃他。“瞎戲!瞎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