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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出現的是三個斷破者,高高舉著手一路跑出來。他們橫穿過主幹道,但沒有人看到埃蒂——他躲在寶石電影院的售票小亭裡(他已用白檀木槍托將幾面玻璃窗擊碎了,那是昔日屬於羅蘭、現在屬於他的槍),也沒人發現傑克(坐在一輛沒有引擎的福特牌私人轎車裡,就停靠在喜悅村糕點店門前),更沒人發現羅蘭(掩身在歡樂巴黎時裝店櫥窗裡的模特後面)。
他們跑到了對面的人行道上,接著四處張望,不知所措。
走!羅蘭用意念對他們說。繼續走,走出這裡,沿著小巷,一有機會就逃出去。
“往這邊走!”其中一人喊起來,於是,他們沿著雜貨店和書店之間的巷子奔跑起來。又有人出現了,三三兩兩的斷破者,接著,第一撥守衛兵到了,那是一個類人,緊張地瞪大雙眼,手槍舉至臉旁。羅蘭看準了他……忍住了沒有開槍。
越來越多的底凹員工到來了,從房屋中間的主幹道上奔出來。他們分散得很開。正如羅蘭曾希望並預期的那樣,他們試圖包圍住獄民、漸漸施加控制。並努力防止這場撤退淪陷為暴亂。
“排成兩列!”一個長著烏鴉頭的獺辛高喊著,上氣不接下氣的嗓音嗡嗡刺耳。“排成兩列,把他們圍在當中,看在你們老爹的分上!”
另一個人也在扯著嗓子喊,是個紅髮獺辛,襯衫後襬都拉出了褲腰,飄蕩在身後。“警戒線情況如何,傑克李?要是他們撞上電網怎麼辦?”
“無能為力,卡卡,只——”
話沒說完,一個尖聲喊叫的斷破者就從這隻烏鴉頭獺辛身邊跑過,而烏鴉頭——傑克李——輕輕推了他一下,那可憐人便趴倒在了街道中央。“蛆蟲們,別亂跑!”他怒罵道,“想跑你就跑吧,但要跑得有點該死的秩序!”說得彷彿這兒還真有秩序這回事似的,羅蘭心想(對此不無滿意)。接著,被喚作傑克李的獺辛對著紅頭髮喊道:“把一兩個油炸了吧——剩下的那些看到了就會停下來的!”
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埃蒂和傑克都開了槍,事態就將複雜化,但他倆都沒有動作。三個槍俠從掩身之處觀望著,如同生長於混沌中的秩序井然的玫瑰。更多的衛兵冒出來了。在傑克李和紅頭髮獺辛的指揮下,衛兵們分成兩列,形成一道人形走廊,從街道的這邊通向那邊。在這條走廊完全成形前,有個別斷破者從中走過,但只有幾個而已。
又來了一個獺辛,長著黃鼠狼頭,頂替下了傑克李。他推搡著一對奔跑的斷破者的背,催促他們跟上。
從主街的南端又傳來一聲迷茫的大喊;“警戒線被切斷啦!”接著,又有人叫道:“我想崗哨兵們都死了!”後一句話引發了一陣驚恐的哭號,羅蘭就算沒有親眼看到也非常清楚:一定是某些不走運的斷破者撞見了跌落在草地上的崗哨兵的頭顱。
丁克·恩肖和泰德·布勞緹甘現身於糕點店和鞋店之間時,那邊的斷破者還沒尖叫完呢,他們所經之處非常挨近傑克藏身的轎車,男孩只要從車窗裡一伸手就能碰到他們。泰德受傷了。右邊的袖子自手肘以下都被鮮血染紅,他的腳步沒有停頓——藉助於丁克的小小幫助,年輕人正用一條胳膊挽住老人。當兩人跑過守衛兵組成的人形過道後,泰德轉身筆直地朝羅蘭此時的掩身地方向跑去。接著,他和恩肖鑽進巷子不見了。
眼下,他們已經安全了,這樣很好。但是,大頭目在哪裡呢?佩銳綈思,這個可惡的地方的總管大人哪裡去了?羅蘭想找到他和黃鼠狼頭先生——所謂擒賊先擒王。但是他們不能再等很久了。逃跑的斷破者人流已經快收尾了。槍俠不認為黃鼠狼先生會等著最後一個掉了隊的獄民;他應該更想要這些珍貴的囚犯們安全走出已被切斷的電網警戒線。他知道他們跑不遠,周圍只有一片貧瘠荒蕪、黑暗陰森的荒野,但是他也會很清楚:如果獄營北端埋伏有偷襲者,那麼說不定會有援兵搭救斷破者們,說不定就等在——
他來了,感謝眾神和乾神——平力·佩銳綈思跌跌沖沖、氣喘吁吁地跑來,明顯地帶著一臉震驚的神色,揣著手槍的槍袋揹帶在肉鼓鼓的胳膊下甩來甩去。一隻鼻孔流血了,一隻眼角也有血跡,彷彿這場騷亂導致總管內腦中的某部分撕裂了。他走向了黃鼠狼,腳步蹣跚,搖來晃去——就是這種醉態般的搖擺,將使羅蘭煩亂的內心為這個清晨的行動後果深深自責——也許意味著他將主掌現場的領導權。他倆借短暫而熱烈的擁抱,互相給予並汲取了安慰,也告知了羅蘭所有他需要了解的他們之間的密切關係。
他端平了手槍,瞄準佩銳綈思的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