嗎?”
“是的。立馬就能動身,我想,最好趁我還沒——我的上帝啊,羅蘭,那是什麼?”
從他們身後——也許就是堆著破爛碎片的岔口後的某條通道里——傳來一陣低沉震撼的悶響。聽起來有種溼漉漉的感覺,彷彿一個巨人穿著灌飽水的橡膠靴子走了一步。
“我不知道。”他答。
蘇珊娜神情緊張地回頭看,但什麼也看不到,只有黑漆漆的一片。有些“黑暗”似乎還在移動,但那有可能是因為燈光總是明明滅滅。
有可能。
“你知道的,”她說,“我當真覺得:我們最好儘快離開此地,越快越好。”
“我認為你說得很對。”他說著,單膝跪下,手指撐在地上,像是在起跑線上準備衝進跑道的選手。她剛坐進那套繩編座椅,他就站起身來,快步走過牆上的箭頭標記,腳步迅疾,彷彿是揹著她在慢跑。
9
他們以接近慢跑的速度又前進了十五分鐘,接著便遇見了一個骷髏,早已腐爛破裂的軍裝還掛在身架上。頭皮上連著的一小縷死氣沉沉的頭髮微微搖顫。骷髏的嘴巴似乎在笑,似乎在歡迎他們來到地下世界。骨盤撐在地上,旁邊還有一隻戒指,顯然是從死人那腐爛殆盡的右手手指上滑落下來的。蘇珊娜問羅蘭,她是否可以湊近了看看?他便把戒指撿起來,遞給她。她仔細地看了好半天,等她先前的某個想法最終得到了確證,才將那東西扔到一旁。跌落在地的戒指發出一聲輕響,之後又只有水滴聲和隔界的敲鐘聲,雖然現在聲音輕弱多了,但始終不間歇地傳來。
“我在想,”她開口了。
“想什麼?”他問了一句,又開始往前疾步行走。
“那傢伙是個麇鹿會成員。我父親有一枚一模一樣的戒指。”
“是個麋鹿會?我不明白。”
“是個兄弟會組織。類似於老男孩卡-泰特。可是,一個麋鹿會跑到這下面來幹什麼呢?朝聖者,現在我只能這麼想了。”說完,她放聲大笑起來,略帶幾分狂野。
頭頂上的白色小球裡貯滿明亮的氣體,亮光一跳一跳的,並不十分均衡。蘇珊娜總覺得那亮光的閃爍有什麼蹊蹺,沒過多久她就發現了箇中端倪:羅蘭跑得急,頭頂指示燈的跳動也跟著急;羅蘭慢下來(從沒停下腳步,卻精力不減),小球裡的亮光跳得也緩慢。她並不認為那些光亮就是在應和他的心跳,或是她的,但顯然其中有關聯。(如果她知道有個術語叫做“生物節律”就會恍然大悟了。)他們前頭五十碼開外,這條“主幹道”只是一片漆黑。接著,因他們的逐漸前行,一盞盞燈會亮起來。很能蠱惑人心。她扭頭回看——只看了一次,因為她不想因此擾亂他的大步疾行——沒錯,在他們身後五十碼左右,燈又一盞接一盞地滅了。這些燈要比主幹道進口處明明滅滅的充氣小球亮堂一些,她猜想這兩套燈使用的是不同的電源,而這裡的(幾乎和這個世界裡的萬事萬物一樣)能量已經快用完了。隨後,她還注意到,在他們前頭的一盞小光球始終都沒亮起來。直到他們走到它跟前、並一閃而過時,她發現那盞燈並非完全死寂:一點微弱的亮光在球體深處掙扎著,並同樣跟隨他倆身體、腦體的律動而閃爍。她不禁想到,有時候我們會看到缺了字的霓虹燈招牌,“朝陽飯店”變成了“月日飯店”。又往前走了一百碼左右,他們又遇到一盞不亮的燈,接著又是一盞,接著一排兩個都沒亮起來。
“我們很可能馬上要走進黑暗了。”她怒氣衝衝地說道。
“我知道。”羅蘭應了一聲。到這時候,他才稍稍顯得有點喘。
空氣變得相當潮溼,先前有過的燥熱終於又被寒意取代。牆上貼著一些海報,但大都爛得看不清了。在一面略微乾爽的牆上,她看到一幅海報上畫了這樣一幅圖景:一個男子在競技場中輸給了一頭猛虎。這頭大貓正張著血盆大口,從痛苦尖叫的男子的肚子裡扯出內臟,觀眾們全都看傻了。畫面之下還有一句用七種語言重複的標語。英語列在第二排——“來看馬克希姆馬戲團呀!好玩又好笑!”
“主啊,羅蘭。”蘇珊娜說,“萬能的主啊,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羅蘭沒有作答,儘管他知道答案:那些都是瘋了的鄉民。
10
每隔百碼左右會有一道小階梯——最長的一道從上到下不過十級臺階——將他們引入地下深深的腸道。蘇珊娜估摸著又走了四分之一公里,他們來到一扇大門前,門板已經被颳走,可能是什麼車輛闖入後的結果,現在只是一攤碎片。這裡,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