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貉獺在一片紛雜的腳印前坐下等他們,眼神似乎在說:這是你們想要的不?
“是啦!”她禁不住長舒一口氣,喊出聲來。“好了。瞧吧,和我說的一樣。”她指著門上標識的字樣:福德劇院,1865,觀賞林肯遇刺現場。旁邊,還有一張《我們的美國表親》的海報壓在玻璃板下,光鮮得彷彿昨天才印刷出來似的。“我們要找的路口就在這兒下面不遠。向左拐兩次,再右轉一次——我想是的。不管怎麼說吧,我一看到就能認出來。”
這一路上,羅蘭都耐心十足地跟著她。但他內心裡藏著一個陰暗的想法,沒有對蘇珊娜透露半點:由長短寬窄不同的通道組成的這個巨大的迷宮也許會像羅盤的指標一樣搖擺不定,他甚至已經在琢磨,這兒是不是和“上面的世界”一樣毫無方向感可言。如果真是這樣,他們真的麻煩大了。
走到地下這裡,開始變得很熱,很快他們就汗流浹背了。奧伊的喘息聲很重,像臺小發動機,但不疾不徐,始終以均衡的速度跟在槍俠腳邊。地板上一點兒積塵也沒有,先前還能看到的時深時淺的腳印已經看不到了。但門背後的各種怪聲卻越來越響,而且,當他們走過某扇門時,裡面的東西還會重重撞在門板上,力道大得連門框都被震得發顫。奧伊衝著那門狂吠不止,耳朵緊張地垂下並貼平在腦殼上,蘇珊娜也不由尖叫一聲。
“別慌,哦!”羅蘭說,“它過不來。它們誰也不能破門而入。”
“你肯定嗎?”
“是的。”槍俠堅定地回答。其實,他根本不能肯定。他還想起埃蒂的一句口頭禪:沒有準贏的事兒。
遇到那些泛著巫法般幽光的放射性水坑時,他們小心地繞過去,儘量不碰到星星點點。接著,他們又走過一條破裂的管道,從裡面幽幽冒出死氣沉沉的綠色蒸汽,蘇珊娜提議:他們都應該屏住呼吸地走過去。羅蘭覺得這個主意實在太好了。
又走了三五十碼,她讓他停下來。“我不太明白,羅蘭,”她說話的時候,羅蘭可以聽出她正竭力壓制表情,不讓語氣洩漏出她內心的驚惶。“我看到林肯門時,還以為黑咕隆咚的也沒問題,可是現在,這是……這裡……”她的聲音遏制不住地顫抖起來,羅蘭分明聽到她深深地呼吸了一次,盡力剋制著情緒。“這裡看來完全不一樣了。還有那聲音……聽起來的感覺……”
他很清楚她在說什麼。在他們的左邊有一扇未作任何標記的門,門面已經扭曲變形,勉強地掛在鉸鏈上,上端的門縫被扯出一條小口子,洩漏出隔界喧囂無序的敲鐘聲,聽來既恐怖又蠱惑。隨聲飄來的還有一股陳腐惡臭。羅蘭心想,蘇珊娜大概會提議趕緊掉頭,趁來得及快撤,她甚至可能會重新考慮這番“古堡地下迷宮”的計劃,因此,他開口了:“我們去看看那裡是什麼。無論如何,看起來有點亮光了。”
一等他們靠近了分岔口——那裡,各條通道和鋪著瓷磚的走廊都向四面八方延展而去——他感到她在自己背上坐直了身子,“那兒!”她大喊一聲,“就是那堆碎石頭!我們就是從那裡走過去的!我們繞著它走了過去,羅蘭,我記得!”
一小半天花板都塌了下來,掉落在分岔口的路面中間,堆攢起一些碎瓷磚、破玻璃和絆腳石般的粗電線團。就在這堆東西旁邊,有很多腳印。
“就在那兒!”她激動地說個不停,“筆直往前就行了!泰德說。‘我覺得這就是他們說的主幹道’,丁克也說是。丹妮卡·羅斯特夫還說,在很久很久以前,不管血王幹了什麼,總之是把雷劈變成一片漆黑的那時候,有一些人就是走這條路逃出去的。只不過他們留下了一些思緒。我還問她,感到他們殘留的想法——那是什麼感覺?她說,有點像你從澡盆裡出來時,看到髒髒的肥皂沫粘在澡盆邊上,‘不太好’,她這麼說。弗萊德作好了標記,我們就折回去往醫療區走了。我可不想吹牛皮誇海口,但我覺得我們已經沒事兒了。”
他們確實沒事兒,至少眼下是如此。碎石堆過去後八十步,他們就來到了拱形的進口處。其後的天花板上吊著一些閃爍發光的白色小球,照耀出一條緩坡下行的走道。牆上還有四條粉筆筆跡,但因為牆面和瓷磚的縫隙裡始終滲著潮氣,筆跡已經開始模糊了,這顯然是自由的斷破者們留下的最後一輪訊息。
附圖:P474
他們在此歇息了片刻,吃了幾把密封真空罐頭裡的葡萄乾。連奧伊也啃了一點,不過從它咀嚼的樣子來看,它顯然不覺得這東西有什麼滋味。等他們都吃得半飽了,羅蘭再把罐頭收進了皮質揹包裡,接著問她:“你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