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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厲聲慘叫。蘇珊娜也跟著她一起慘叫。這兩種渾然一體的尖叫聲像是一股能量,幾乎能把羅蘭實質上無形的肉身丟擲去,拋得遠遠的,就彷彿蒲公英生長到高處,接著被十月裡的一陣風帶走了種子,槍俠只覺得自己猛烈地升騰而起,越飛越遠,僅僅附著在這個字上,而失去和這個地點的一切聯絡。這同樣帶來一份鮮明的回憶,他躺在床上,母親俯身靠著他。那時候,嬰兒室裡色彩豐富,他現在回想起來當然能明白:那只是他作為一個小男孩所能接受的一些顏色,是剛剛離開襁褓的小孩子們才能接受的顏色,是接納了萬事萬物的顏色:帶著無可質疑的困惑,帶著不可言喻的假想,他認定那統統是魔法。

幼兒園的窗戶是彩色玻璃,代表著彩虹,那是當然的啦。他想起母親彎下腰親近他,彩色玻璃透進來五顏六色的光彩,都映照在她的臉上,衣服連著的兜帽垂在後面,這樣一來他就可以睜大孩童才有的雙眸,追索她脖頸上的每一道褶皺

(那統統是魔法)

還帶著情人般的靈魂;他記得自己去思索,他該如何殷勤地討好她,把她從父親身邊贏過來,如果她擁有他的話;又想他和母親該會怎樣結婚、怎麼擁有屬於他們的孩子、並永遠幸福地生活在名叫“全盛光明”的童話王國裡;還想著她是怎樣吟著歌曲給他聽,是佳碧艾拉·德鄯對著她的小男孩哼著歌曲,他睜著大眼睛,躺在枕頭上莊嚴肅穆地向上看著她,小臉蛋上映滿了遊動著的五彩斑斕的光影,那是他漂泊的一生所擁有的顏色,她哼唱著一支輕快的小曲,歌詞沒什麼意思,聽起來就像是這樣:

蠟燭包包,親親寶寶,

寶寶,帶著你的草莓來這裡。

闃茨,棲茨,葜茨

多帶點來裝滿你的小籃子!

多帶點來裝滿我的籃子,他在隔界中想著這句話,身體完全沒有重量了,穿過黑暗和恐怖的敲鐘聲。這些詞兒不是胡言亂語,而是古老的數字,有一次他問起來,她就是這樣告訴他的。闃茨,棲茨,葜茨。

葜茨是十九,他想到了,當然了,這都是十九。接著,他和埃蒂再次回到光束裡,一道高熱般病態的橙色光線,而那裡,還有傑克和卡拉漢。他甚至看到了奧伊站在傑克的左腳邊,它的毛髮豎起,吸著鼻子,露出一口利齒。

闃茨,棲茨,葜茨,羅蘭仍思忖著,一邊注視著他的兒子,那麼纖弱瘦小的男孩,在迪克西匹格的餐室裡面對數量眾多的怪物。葜茨是十九。足夠裝滿我的籃子。可是,什麼籃子?這是什麼意思?

4

布里奇屯鎮的堪薩斯大路邊,約翰·卡倫所有的十二年車齡的福特(行駛里程十萬六千公里才剛算熱了身,卡倫最喜歡這麼對別人說)如今靠在馬路牙子上,像個前後搖擺的鞦韆,慵懶晃盪著,先是前輪壓下去,又再抬起來,於是,後車輪就能輕吻大地。車裡的兩個男人似乎不僅僅是失去了知覺,還恍如透明人一般,兩人都像是倒在沉沒的小船裡的屍體,隨著車廂的搖晃軟綿綿地搖來晃去。他們身邊還飄蕩著豐富的殘骸,任何一部被狠狠使用多年的老車裡都可以找到的雜物:菸灰、鋼筆、曲別針、這個世界裡最老掉牙的花生米、後座上的一便士硬幣、蹭在腳墊上的松針、甚至連某塊腳墊都整個漂了起來。所有這些東西都在這個黑漆漆的封閉車體裡,輕微地碰撞緊閉著的車門。

要是有人路過,肯定會被眼前的這番奇景驚得活像被雷劈中!——奇景中還包括那兩個男人,兩個很可能死了的人!——他們在車裡漂浮的樣子,活像是在太空艙裡,所有用品都緩慢飄起。可是沒有人此時真的路過此地。住在長湖這邊的人們通常是越過整片湖面望向東斯通翰姆這邊,他們甚至會認為湖水那一邊根本沒什麼可看的。甚至連煙霧都幾乎消散殆盡了。

車子懶懶地漂著,那裡面,薊犁的羅蘭緩慢地升到了車廂頂,脖子蹭上了髒髒的天花板襯板,兩條腿已經掠過了前座靠背,毫無生氣地拖曳在身後。埃蒂一開始還陷在駕駛座裡,身子被方向盤卡著,後來,隨著車子漫無目的的搖晃,他也被巧妙地晃出來,現在他也在向上升,面容鬆弛凝滯,恍如在夢中。一道口水從他的嘴角溜出來,劃出一道銀色的流線,一串兒細小的泡泡,閃閃發著光,也在飄浮中,就在一側結了血痂的臉頰近旁。

5

羅蘭知道,蘇珊娜已經看到他了,還可能同時看到了埃蒂。所以她才會艱辛萬分地吐出那個字眼。不過,傑克和卡拉漢卻都沒有看到他們。那孩子和神父已經進入了迪克西匹格,這個舉動既是非常勇敢的、又是非常愚蠢的,餐館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