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噩夢中驚醒後也是同樣凝望著自己臥室的角落,夢見了弗蘭肯斯坦或是吸血殭屍或是
(暴龍爭鬥)
別的什麼超人惡巫,上帝知道那到底是什麼。而現在,他想可能貉獺也會做噩夢,因而更努力地去接觸奧伊的意念。一開始那裡並沒什麼,接著,出現了一種深沉而又模糊不清的影像
(眼睛從黑暗中望出來的眼睛)
看似袋子裡的貉獺。
“噓——”他湊近奧伊的耳朵輕輕說著,伸出雙臂摟住它,“別吵醒他們,他們需要好好睡一覺。”
“睡覺。”奧伊回應了一句,聲音壓得很低。
“你只是做了個噩夢。”傑克輕聲說道,“有時候我也會做的。那都不是真的。沒有人把你抓進袋子裡。回去睡覺吧。”
“睡覺。”奧伊又把鼻子耷在右前爪上,“奧伊—要—安靜。”
這就對了,傑克知道它在想什麼,奧伊要安靜。
金色眼瞼的雙眼看起來仍是憂心忡忡,繼續圓圓地睜了片刻。然後,奧伊的一隻眼睛朝傑克眨了眨,接著,兩隻眼睛合上了。沒過多久,貉獺又睡著了。就在不遠處,wωw奇Qìsuu書còm網它的一個同類死了……但這世界總是繼續著死亡;這是個艱險的世界,也將永遠艱險下去。
奧伊夢見自己和傑克在浪人之月巨大的橙色弧光下面。傑克,也在睡覺,在意念的交流中拾起這個夢境,於是,他們一起夢到了老流浪漢的月亮。
奧伊,是誰死了?傑克在浪人獨目般的月光下問道,默契地眨眨眼。
奧伊,他的朋友回答。很多。
在老流浪漢之月空空的橙色注視下,奧伊沒再說什麼;事實上,它在夢裡又發現了另一個夢,同樣,傑克在另一個裡也和自己在一起。這個夢境要好多了。夢裡,他倆在明媚的陽光下嬉戲。它很想告訴他們,但傑克和奧伊都不明白它在說什麼,因為它說的可不是英語。
7
莫俊德沒有力氣,連把貉獺從袋子裡提出來都覺得吃力,奈傑兒既不想也不能幫他。機器人只是站在控制組的內門口,劇烈地扭動腦袋,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數著數,喀喇噼啪的噪音也更大聲了。從他的體內散發出熱乎乎的焦味。
莫俊德成功地將袋子翻轉過來,於是,貉獺滾到了他的膝頭,這個小東西大約只有半歲,雙眼微睜微閉,但黃黑色的眼珠子顯得遲鈍又呆滯。
莫俊德將頭後伸,獰笑著聚集精神。紅色光潮自上而下泛遍全身,根根頭髮倒豎。就當頭髮簡直要飛離頭頂的時候,連同頭髮附著的嬰兒身體都不見了。蜘蛛顯形了。它用七條腿中的四條腿鉤住貉獺,再毫不費力地吊起來,送進饕餮的嘴裡。在二十秒之內,它就將貉獺吸吮得乾乾淨淨。接著,它的嘴巴探入小生物柔軟的下腹,將它撕裂,再稍微舉高一點,便開始吞食滾落下來的內臟:美味之極、汁液豐潤的肉食足以供給力量。它更深地吃下去,發出心滿意足的吮吸聲,又猛一口叼住貉獺的脊椎骨,唏裡呼嚕地吸起黏稠的骨髓。大部分的能量物質都在血裡——是的,總是在血裡,正如那些長老們一貫所知的那樣——可是吃肉也會長力氣。身為一個人類嬰孩(羅蘭會用古老的薊犁語說,寶寶),從果汁或肉類中吸取不到能量,或許還可能噎住、嗆住。但作為一隻蜘蛛——
他吃完了,將屍體隨手扔在地上,上次他也是這樣扔棄吸食殆盡的老鼠乾癟的屍體。奈傑兒曾清理了那些老鼠,這次也是他帶來了慌恐的貉獺,但現在,他不能清理這具屍體了。無論莫俊德喊了多少遍“奈傑兒,我需要你!”他還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機器人身邊瀰漫著塑膠燒焦的煳味兒,濃重得都足以啟用天花板上的排風扇了。DNK45932保持著腦袋左轉的姿勢,臉上沒有眼睛。他因而永遠帶有某種困惑的表情,彷彿在死的瞬間,他正在四處詢問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生命的意義何在?也許,或是,誰在墨菲太太的雜燴湯里加了料?不管所問為何,總之,他所擔負的“老鼠和貉獺捕獵者”短期工已告結束。
此時此刻,莫俊德渾身都是勁兒——這頓大餐新鮮又美味——可是也維持不了多長時間。如果他繼續保持蜘蛛形,剛剛獲取的能量就會更快被耗盡。但是,如果他轉回嬰孩的形體,甚至連跳下這把椅子都做不到,也不能再次圍上尿布——剛才的那條尿布顯然在這次變形中被扯開了。不過他必須變回去,因為在蜘蛛的身體裡他根本不能清晰地思考。難道還指望能推理演繹嗎?這笑話夠冷的。
蜘蛛背上的白色小頭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