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三點白色;一張臉孔、一雙高舉的手臂。但眼前之景象並非畫作,一隻手還在快速向前揮動,分明是投擲的姿勢,果然,隨即又傳來彷彿來自地獄的、越來越尖厲的轟隆聲。羅蘭立即翻身靠在金字塔的巨石上。不過是眨眼之間,感覺卻是無止境般漫長,燃燒彈衝上金字塔的正面,旋即爆炸。猛烈的衝擊力迫使他們撞開、又正面彈回巨石。派屈克害怕得尖叫起來。大大小小的石塊飛濺而落。幾塊大石頭隆隆地砸在路面上,但羅蘭發現燃燒彈只炸響一聲,並無散彈。
男孩跌跌撞撞地跪立起來,想要逃命——看起來他只能逃回塔路上去——但羅蘭一把揪住他的獸皮衣領,再次把他按下來。
“在這裡我們就能安全,”他喃喃地對派屈克說道,“瞧,”他探身向前,跌落的石塊形成天然的屏障,當中剛好有個洞眼可以看出去,羅蘭反手用手指關節敲了敲石塊內面,傳出沉悶的迴響,他甚至努力地咧嘴笑笑,“是鋼鐵的!沒錯!就算他再扔來一打會飛的火球,都打不垮這些。他只能炸飛外面的石頭,最壞不過是露出下面的鋼鐵。明白嗎?況且,我相信他不會笨到浪費彈藥。他的裝備頂多就是一頭驢子能扛的分量。”
派屈克沒來得及應答,羅蘭又從金字塔粗糙的石頭邊緣望出去。他用手罩在嘴邊喊道:“再試試吧,先生!我們還在這裡呢,但說不定你下一次出手會瞄得準些!”
對面只有沉默,片刻之後,突然爆發出一陣瘋狂的尖叫:“呃呃呃呃呃呃呃!!看你還敢不敢嘲笑我!你沒這個膽子!呃呃呃呃呃呃呃!!”
呼嘯聲再次襲來。羅蘭抓住派屈克,彎腰覆在他背上,這一次不再是靠在巨石上,而是站在其後。他害怕燃燒彈爆炸時的衝擊力過大,足以把他們撞傷,或是將五臟六腑震成血漿。
只不過,這一次鬼飛球沒有撞上金字塔。相反,它從石冢上方呼嘯而過,飛到了塔路上。羅蘭翻身從派屈克背上移開,立刻換成仰臥式。他的眼睛已瞄準了金色飛彈,並將射擊點定位於它下端微凸的控制按鈕。他一槍就把它打飛了,燃燒彈眨眼間與陶土飛盤差不離。刺眼的火光一閃,它便消失不見了。
“哦親愛的,還在這兒呢!”羅蘭喊出聲來,還刻意擺弄著語氣,想模仿出嘲諷口吻。當你聲嘶力竭高喊時,要做到這一點可不容易。
回答他的只是新一輪瘋狂的吼聲——“呃呃呃呃呃呃!”令羅蘭詫異的是,這樣的瘋吼竟然沒有把血王的腦袋撕成兩半。槍已打空,他重新上膛——此刻他要儘可能保證有彈可發——這一次,飛襲而來的是一對鬼飛球。派屈克痛苦地呻吟起來,蜷成一團,死命地把臉埋進從岩石縫裡冒出的草葉間,雙手緊緊地抱著腦袋。羅蘭背靠岩石和鋼板坐下,六彈左輪長槍平置大腿上,放鬆著靜等良機。同時,他將所有的心神凝聚于飛來的武器上。聽到那飛快迫近的高音訊呼嘯聲,他頓覺眼睛乾澀,但他絕對不能讓眼淚湧出來。如果說他這一生中有迫切需要他那舉世聞名的敏銳眼力的時刻,那麼此刻便是。
當鬼飛球飛至路面上方時,那雙冰藍色的雙眼依然明澈。這一次,一隻飛彈的按鈕在左側,另一隻的則在右側。它們在飛旋中急速變化位置,一會兒朝這兒,一會兒朝那兒。但怎麼飛都一樣。羅蘭等著,兩條長腿伸長在地,靜靜坐著,一雙磨爛的靴子放鬆地擺出V字形,他的心跳緩慢而穩定,眼裡聚滿了世間所有的清澈與色彩(在這最後一天中,若還能再看得清楚些,他相信自己勢必就該看到風了)。隨後,他一把抓起手槍,將兩隻半空中的飛彈都擊毀了,旋即迅速重新上膛,哪怕劇烈的爆炸在視網膜上留下的光斑尚未消卻。
他倚靠著金字塔的方角邊,一把抓過望遠鏡,把它架在近旁撐起的一塊石頭上,再透過鏡片搜尋敵人。血王幾乎立刻跳到他的眼皮底下,有生以來第一次,羅蘭見到了與想象分毫不差的畫面:一個老人,長著巨大而慘白的鷹鉤鼻;血紅的雙唇彷彿綻放於茂盛的雪白密髯中;雪白的長頭髮披散下來,幾乎一直延伸到血王那皮包骨頭的臀部。激動得潮紅的粉色臉龐凝望著遠處的朝聖者們。國王披著一件點綴著閃電般的亮飾以及不可名狀的神妙符號的殷紅斗篷。對蘇珊娜、埃迪和傑克來說,他大概很像聖誕老人。而在羅蘭眼裡,他就是他該有的形象:人形化的地獄。
|Qī|“你真慢啊!”槍俠嘲諷地高喊道,“試試三個,大概一次扔三個會管用!”
|書|從望遠鏡看出去,感覺就像是透過沙漏的底端在窺視。羅蘭望見紅色大國王氣得上躥下跳,雙手舉在頭上,張牙舞爪得幾近滑稽。羅蘭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