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盡頭是什麼?”
白乎乎的一段,是雪,她並不因為他們眼前已是高原而駭異。令她驚訝的是——甚而難以置信地心頭一喜——雪帶後的一排樹木。綠色的冷杉。活生生的植物。
“哦,羅蘭,那些樹多可愛啊!”她說,“哪怕埋在雪裡,看起來也很可愛!是不是?”
“是啊。”他應了一聲,接著便把她抱得高高的,再轉身讓她面對他們一路走來的方向。就在險峻的死屋郊野之後,她能一眼望盡他們走穿的劣土,能看到所有那些陰森如殭屍之指般的岩石,夾雜在矮小的山丘和石臺之間。
“想想吧,”他說,“你看到的那遙遠的一邊是法蒂。法蒂之後是雷劈。雷劈之後,是卡拉鎮,那片森林則標出中世界和末世界的分界線。剌德還要再遠一點,河岔口就更遠了;西海和墨海吶沙漠也是。就在更深更遠的那一邊,迷失於時空中的便是內世界之殘餘。領地。薊犁。在那些地方,至今都還有人記得愛和光。”
“是的。”她說,卻不太明白。
“那就是血王欲以施暴的方向,”羅蘭說。“他本想走另一條路的,你必須明白這一點,他本該往黑暗塔而去,即便深陷瘋狂之中,他也絕不至於要掃平經過的土地,不管是他自己還是跟從他的什麼兵團都不會。”他把她放下來面對著他,並極其溫柔地親吻了她的前額,這幾乎令她落淚。“我們三個將要前往他的城堡,如果我們的運氣夠好,而莫俊德的運氣夠壞,就可以下個圈套逮住他。接著我們要繼續走,回到生機勃勃的土地。在那裡我們會有生火的木頭,有獵打,有肉吃,還會有保暖的衣物。親愛的,你還可以繼續走這一程嗎?你行嗎?”
“行,”她答,“謝謝你,羅蘭。”
她擁抱了他,並伏在他的肩上遙望那紅色的城堡。在漸明的天光中,她凝望著儘管被歲月蒙上了暗塵,最初必如濺血般的猩紅的岩石。這顏色喚起了她的一段記憶,當她和米阿在迪斯寇迪亞幻境城堡上談話時,猩紅之光始終在遠方天際穩固地脈動閃耀。事實上,那記憶中的紅光恰是從他們現在站立的方位發出的。
趕緊過來,如果你還想過來的話,紐約的蘇珊娜,米阿曾這樣對她說,即使距離這麼遠,國王也能施魔咒。
她所談及的正是那道脈動閃耀的猩紅之光,但——
“不見了!”她對羅蘭說,“從城堡發出的紅光——血王的熔爐,她是這麼說的!那光不見了!這一次我們從頭開始就沒見到過!”
“是沒了。”他說,這一次露出的微笑更溫暖了。“我相信在我們阻止了斷破者的同時,它就不見了。血王的熔爐熄滅了,蘇珊娜。永遠熄滅了,如果眾神為善的話。我們已經做了如許之多,儘管也付出了昂貴的代價。”
那天下午,他們進入了拉什宮,事實上,那座城堡並非全遭遺棄。
第三章 血王城堡
1
距離城堡一公里處,他們看到了幡旗和海報,也聽到了那尚且看不見的河流的咆哮。幡旗由紅、白、藍三色組成,迎風飄揚——這讓蘇珊娜聯想起某些小鎮在七月四日國慶日組織的大道遊行。沿街的房屋依然很窄小,有種鬼鬼祟祟的神態,一路上的店面、房門全都緊緊關閉著,從地下室到閣樓的門窗無一例外,在這樣一幅街景中飄揚的幡旗,恰似腐屍臉上的紅胭脂。
但海報上的面孔她都很熟悉。理查德·尼克松和亨利·凱伯特·洛奇雙雙擺出代表勝利的V字手勢,汽車銷售員還咧嘴笑著(標語是:尼克松/洛奇,只因事業尚未完成。)約翰·肯尼迪和林登·約翰遜並排站著,相互勾著肩,還雙雙舉起另一隻手。在他們腳下寫著一行粗體宣言:我們站在新起跑線上!
“知道是誰贏了嗎?”羅蘭扭頭問道。蘇珊娜正騎坐在豪華計程車上,打量周圍的情景(並祈禱著:哪怕有件開襟羊毛衫也好啊,上帝啊!)
“噢!我知道。”她說,心中卻毫不懷疑這些海報就是貼給她看的。“肯尼迪贏了。”
“他成了你們的首領?”
“是整個美利堅合眾國的首領。後來肯尼迪被槍殺了,約翰遜就接任了總統。”
“槍殺?你是這麼說的嗎?”羅蘭突然有了興趣。
“是啊。有一個名叫奧斯瓦爾德的膽小鬼躲在人群裡朝他開了槍。”
“而你們的美利堅合眾國當時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
“嗯……當你拽著衣領把我強拉進中世界時,蘇聯正和我們較勁兒呢,不過,籠統地來說,你說得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