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性子本是極剛烈的,但自打昨夜因誤會燒了宕冥獻出的哈達,心裡便對男子埋下了一絲歉意,現在白獒又在她的監護下出了這種事,難過之餘,更覺愧疚,身子直往椅子裡面縮去。
氣氛正緊張間,一聲蜂鳴,控制檯上的數字從“998”跳到了“999”。
無常乘機說道:“宕小兄弟,你不是來探望明子的麼。謝丫頭,把那混小子的情況放出來給我們瞧瞧。”
謝晴空偷瞄了宕冥一眼,像做賊一樣轉過身體,右手開始在操作檯上飛舞,巨大的機械左手五指也不斷伸縮彈動,彷彿在敲擊一張無形的鍵盤。她先張開了平臺的遮音鎖光力場,然後開啟一個個漂浮視窗,把原本只有她一個人能看到的模擬機內的虛擬景像全方位展現在無常和宕冥眼前——
無邊無垠的血海,如一口滾開的大鍋,鼓盪沸騰,無數的亡靈冤魂就在其中掙扎翻湧,發出陣陣淒厲的吼叫聲,空氣中盪漾著刺鼻的腥味,天上也看不到陽光,厚厚的火紅色雲層,如沉重的鍋蓋般壓在海面上,不時有燃燒的石塊從中飛出,雨點般落入血海,那些還在掙扎的鬼魂只要被火石砸中,立刻發出一聲厲嚎,當場灰飛煙滅。
血海上,火雨中,懸浮著一身腥紅的明寐,張開雙臂,昂首狂嘯的姿態猶如瘋狂。
宕冥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駭然道:“血池地獄?這怎麼可能,難道明師兄已經死了嗎!”
“真是造孽啊!怎麼弄成了這個樣子。”無常毫無自覺的咋著嘴。
謝晴空偷偷地翻了個白眼,但卻沒有說什麼,而是中規中矩地彙報道:“按照師父您設計的程式,最後一名出場人物從缺,師兄將永遠不可能完成破關條件。為了避免出現邏輯混亂,三十分鐘後系統將會自動重複之前的關卡程式。但從昨晚到現在,師兄在模擬機中已經度過了整整十二個小時,所經歷的戰鬥又有三分之二都是超常規、高強度的極限戰,雖屢屢在逆境中取得突破,扭轉必敗戰局,但精神和肉體消耗都已經到了極限,您還想讓他繼續再打一輪嗎?”
“這個只知道使用蠻力的笨徒弟。”無常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他以為用力量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嗎?我還真想讓他繼續打下去,打個十輪百輪,看他會不會開竅一點!”
“您不是說真的吧?”謝晴空終於忍不住了。“別說再打十輪了,現在的情況是再有一場極限戰就可以要了師兄的命,就算勉強贏了也難逃一死。最幸運的下場,也是變成白痴或植物人!”
“我知道。”無常扭過頭來看著少女,神色頗為自得:“所以我才沒有設定第一千個角色。”
見小徒弟露出懷疑的眼神,無常的表情頓時垮了下來:“你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你師父好歹也是‘聖人’,雖沒有‘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的神通,算算你野貓師兄的承受極限是不會出錯的。”
“剩人?那不就是廢物的文明說法麼!師父您以廢柴自居,叫徒兒怎麼信你?”
很難得的,謝晴空狠狠刺了無常一句。被迫熬夜的辛苦、將要被迫離寺的煩惱和對明寐的同情混雜在一起,讓她對無常似軟實硬的強霸手段生出極大反感,忍不住想咬對方一口。
看到無常露出受打擊的表情,謝晴空心裡稍覺快慰,重新打起精神詢問對方準備怎麼處理。
無常從控制檯下的儲物櫃裡拿出一個感應頭盔,對少女晃了晃:“還能怎麼處理,既然那小子死不開竅,只好由我進去幫他通一通了。”
謝晴空眉梢一跳,低低叫了一聲:“師父。”
正在設定頭盔與模擬機連線的無常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好徒兒,你還有什麼問題?”
“您的說話方式真低階。”
“……你這臭丫頭!”
罵過之後,無常臉上又露出少女熟悉的奸笑。謝晴空正感不妙,無常已經把感應頭盔套在了呆看螢幕的宕冥腦袋上。
“你們年青人之間比較好溝通,麻煩宕小兄弟你進去幫我順順那隻野貓的毛吧!”
“嗄!?”宕冥還來不及做出任何表示,就聽“嗒”的一聲輕響,無常已經為他扣上了頭盔的鎖帶。隨後,黑暗的視野深處飆出一串串綠瑩瑩的字元,鋪天蓋地的湧來,頃刻間便淹沒了他的意識。
宕冥最後的感覺,隱約聽到謝晴空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用很大的聲音在叫:“師父!”語氣中充滿了緊張和憤怒。
模擬機內,正在用狂嘯渲洩情緒的明寐,突然聽到一個比他更大的聲音,如春雷般震撼了整個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