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下一道菜――”
一聲清亮的嗓音傳來,她便提起那個紅木雕花精美食盒走了上去,只見她步履輕盈,沉穩不驚,從容走至君上面前,正襟跪了下去。
楚慕餘光瞥向她,只覺那侍女雙手間動作十分輕柔,一舉一動如水墨畫中一般好看,目光不由得落在她那張小臉上,直到看清她容顏的那一刻,心,像是被一雙大手緊緊的抓了一下,自己的手也倏然握緊了金樽。
只見她長長的睫毛低垂,櫻唇紅潤微合,青絲低挽,毫無修飾,頸後肌膚卻白若梨雪,身子也有了姣好曲線,如待開的蓓蕾終於盛放,她沒有沉魚落雁之姿容,可卻從頭到腳給人一種輕雲蔽月,迴風流雪的美感,舒服之極。
兩年了他竟然還能輕易的認出她。
楚慕將目光轉了轉,掃到她手裡呈上來的那盤菜,倏然一寒。
這一刻,楚慕的世界彷彿靜止了。
風吹來她額前細碎的青絲,擋住她的明眸善睞,只見她柔夷輕動,拿起食盒裡藏好的黃色錦稠,念道,“燒――”
她震驚地停下,錦稠上的三個字炸雷一樣劈開她的腦子。
燒龍尾――
這可是大不敬。
她頓時額生冷汗,頭暈目眩,心裡只回蕩著一個聲音,是劉掌事害她,是劉掌事害她――
可她念是不念?
到了這一刻,她已是進退兩難舉步維艱。
她將那黃娟緊緊地握在手心裡,心臟快跳出喉嚨,她忍不住終於抬頭去看楚慕,卻見他正如雪鷹一樣寒冷而銳利的緊盯著她,她絲毫猜不透那樣的目光代表著什麼,可她知道,這局定然是相國大人設下的,而她,註定是今晚的犧牲品。
報出菜名,帝君會以欺君之罪殺了她,不報,她便是壞了相國大人的計劃,她同樣是死。
她攥緊手心,微微閉目,她沒有選擇,她所能選的就是想死在誰的手裡。
相國大人謀逆,可相國大人待她不薄,她是否應該成全他?
猶豫掙扎,可她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明明就要和阿放離開相府了,她明明就快要過上想過的日子了,劉掌事為什麼一定要害她?
“沒用的東西,菜名也不會報嗎?”
突然頭頂一個冷冽如冰的聲音割入她的耳膜,她怔怔地抬頭去看他,卻撞進那種毋庸置疑的森寒裡。
他本欲挫傷帝君銳氣,可是一切就這麼被面前女子破壞了,在這一刻,他又該怎麼選擇,是救她還是……?
這個小女子竟然又給他出了一道這麼難的題!
良久,他揮袖,“滾下去,換人來。”
他還是想保護她的,君權可以再奪,可她就一條命。
“不必。”一直沉默不言的君上突然擺了擺手,聲音清潤,年紀雖小,卻將眼前這一幕看得極透,容光裡那抹笑容似是故意在為難,只聽他道,“重新報一次就是,無需換人――”
月色寒冷如殺,頭頂成片的大紅燈籠如血紅火光。
寧玉本欲退下去的身子狠狠一抖,周身冷氣遍佈,每一根神經都在跳躍顫抖。
楚慕握緊金樽,冷目流光,他從不允許任何一件事超出自己的掌控,但此刻他已明顯從主動走向被動,他知道自己其實已經敗了。
無論眼前這個少女選擇什麼,他都敗了。
因為她的命和皇權同等重要。
“燒龍尾,請君上品用。”
寧玉的聲音一出,頓時全場大驚失色,席間百官竊竊私語耳語交談的聲音幾乎蓋過了絲竹絃樂。
舞姬退下,樂聲驟停。
少女匍匐在地。
楚慕震驚的看著她,他的手微微顫抖地指著她那更加顫抖的身驅,竟沒有說出話來。
少年帝君略帶諷刺的冷眼旁觀著這一幕,孔雀臺下文武百官皇親貴胄也都猜測著腹誹著議論著,都等待著相國大人的反應。
身邊侍衛輕輕咳了一聲,“爺……”
楚慕神色悲愴,卻猛然間揮袖而起,廣袖嘩的一聲拂開案上酒食,勃然大怒,“竟敢對帝君不敬――”
“本相盡心輔佐君上,君上也體察臣心,對本相信賴有加,今日你做如此大不敬的事,不但是汙衊了本相,更是欺君之罪,本相決不能容你。”
“拉下去杖斃――”
作者有話要說: 夜宴這章的情節作者想的好像有些太簡單了,智商真的低下啊,哪裡有什麼質疑都可以留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