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冷笑道:“劉邦此人不可小覷,當日鴻門之時,老夫就曾斷言,與大王爭天下者,非此人莫屬!大王不聽老夫之言,才致使有放虎歸山之舉。如果大王今日仍然將劉邦不放在眼裡,只怕我西楚霸業就將因大王的一念之差而毀於一旦了。”
看著范增臉上不斷抖動的肌肉,項羽似乎感受到了范增心中的不滿。雖然范增是就事論事,純粹是為了他項羽著想,但項羽的心裡還是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彷彿喉嚨中卡著一隻蒼蠅一般。
項羽的臉上變了變色,好半天才將心中的不舒服壓制下來,勉強一笑道:“亞父所言極是,本王這就下令三軍,火速回師,奪回關中。”
范增搖了搖頭道:“若是這般行事,只怕這天下真的要姓劉了。”
項羽道:“倒要請教。”
他深知范增言下無虛,既然敢說這種話,必定有其道理,他很想聽聽范增的高見,然後再作定奪。
范增的目光不經意間瞟了一下斜臥帳中的卓小圓,然後與項羽的眼睛相對而視。
“劉邦攻下關中已是數日之前的事了,假如我軍此時回師,再到關中便是半月後,以劉邦之能,足可借關中的財勢與地利與我軍作決戰的準備,而我軍遠道而去,必是疲憊之師,又加之齊國戰事未平,一旦相峙日久,很容易陷入兩線作戰的困境。到時候,縱算我軍是天下無敵之師,只怕也難以避免失敗一途。”范增侃侃而談,顯然在他得知關中失守的訊息之時,就已經對西楚軍未來的走勢作了深遠的計劃。
項羽不露聲色,以他的頭腦與閱歷,自然對范增的見識十分佩服。然而,他並不想馬上表示贊同之意。在他看來,范增所言即使很有道理,畢竟是自己手下的一位臣子,不可助長了范增的銳氣。
范增是何等聰明之人,情緒稍定,便已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當即有所收斂,恭了恭身道:“不過,這只是老夫個人的一點淺見,對錯與否,還請大王斟酌。”
項羽的心裡舒服了些,微笑而道:“亞父所言極是,本王剛才下令回師,只是出於一時情急。原想劉邦才入關中,根基未穩,可以一舉擊破,此刻聽亞父一番分析,倒顯得太唐突了。”
范增瞅見項羽的臉色平緩下來,當下沉聲道:“大王能這樣想,老夫十分欣慰。當日大王與項公邀老夫出山相助,老夫就已抱定決心,希望助大王成就大事,從而留名青史,也就不枉此生了。”
項羽聞言,心生一股傲然之氣道:“就算這天下不屬於我項羽,憑這些年來本王的所作所為,也足可在青史之上留下我項羽的大名。”
此言一出,整個大帳頓生一股無形霸氣,令范增與卓小圓猛打一個機伶,目光同時射向項羽那張剛毅的臉上。
這是一張男人的臉,這種男人,可以頂天立地,將之放在千萬人的市井之中,你可以一眼從庸碌人群中將他認出,縱是將之放入氣丐堆裡,他也是最醒目的一位。
“這就是王者之相。”范增心裡嘆道。
若非如此,他絕不會在老邁之年放棄平靜安逸的生活,而隨項羽投身軍旅。不過,每當他看到項羽顯露出這道本相之時,心裡又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絲惴惴不安的感覺。
他不明白,所以心裡有一種對未來的迷茫,這種心態也許就是未知產生恐懼吧。
“照亞父的意思,本王該如何行動?”項羽的話打斷了范增的神思。
“既然攻佔關中並不現實,我們就只有先行清除腹後之敵,然後再尋機與劉邦決戰。如果老夫所料不差,不出半年,劉邦必然從關中出兵,進而問鼎天下。一旦他出了關中,我們的機會就真的來了。”范增沉思片刻道,在他深深的眼眸裡,閃爍出一絲興奮的色彩。
“你的意思是……”項羽以徵詢的語氣問道。
“先破田橫!”范增說出這句話時,從牙縫中迸出一股殲殺之氣,就連項羽也感到了這話中的寒意。
卓小圓的臉上卻淡出一絲笑意,誰也讀不懂她臉上的表情,更無法揣摩她心中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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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紀空手自己都沒有預想到攻佔關中會是如此的順利。
在他原來的計劃中,他準備用半年的時間了斷關中戰事,卻沒有料到只花了區區十三天就大破三秦。
這使他平添了一股問鼎天下的自信。
當他再度踏馬咸陽街頭時,面對萬人空巷,萬眾矚目的場景,又勾起了他初入咸陽時的記憶。
他想到了韓信,從而想到了韓信的背信棄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