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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部分

道:“郭老員外,劉應時確實是我祖父的義子,論私本欽差也要叫他一聲世伯。只是本欽差這榮華富貴,不是劉應時給的,而是當今萬歲爺爺給的。誰敢忤逆犯上,就是死路一條。”

郭守成聽了這話。面色又和緩三分。於是也不保留,便將自己所知之事一一坦白。原來劉才八年前上任,初時倒確實像個要為地方造福的清官。可後來鹽政、馬政、河道等等,無一不插上一手,人們才漸漸明白,這位原來也是個愛財的主,之前做的,無非是博一個好名聲。

至於這其中的罷採礦事,則更是有貓膩。前腳朝廷的礦監走了,後面王玄家的人,就堂而皇之的去開採鐵礦。至於一般的百姓商人,則是想也別想這好處。

自來鹽鐵朝廷專賣,這是成法。王玄這種私盜鐵礦的行為,已經是觸犯了紅線。只是有劉應時為其保駕護航,旁人自然難以真正把他繩之以法。

按理說,劉才雖是山東巡撫,在一省權柄最大,然而明朝官員小大相衡,他卻也沒法一手遮天。自從有了王玄這位神秘土豪撐腰,濟南上下官場,逐漸被他擴張收買,軟硬兼施,漸把個濟南府經營成鐵筒江山。個別不吃這套的,不是落罪免冠,便是被擠走他處。因此,這樁彌天大罪,竟然掩蓋得嚴嚴實實,朝廷上一絲風聲不起。

經過這樁買賣,劉才與王玄結成了鐵桿同盟,狼狽為奸,利益均沾。整個濟南官場,也在劉才的權力和王玄的金錢和黑道手段統合下,漸漸凝聚成一個上下勾連,無惡不作的名利場。比如說後來到的徐階門生,巡按御史方用賢,一開始氣勢洶洶,後來也在王玄的操控下,乖乖與劉才合作分贓。

這幾年,兩家竟然得寸進尺,開始倒賣蕃庫的米糧。主要模式是劉才把公糧弄出來,王玄給找路子去賣。據說生意很不錯,繳給劉才的銀子不在少數。

歷來,淋尖踢斛就是官府的灰色收入之一,而地方上這項收入的一半要上繳到府裡,府再上繳到省城。蕃庫裡確實存在多餘的隱性糧食,如果是倒賣這部分米糧並不奇怪。可是劉才不止於此。他不但把這部分灰色收入拿去盜賣,還包含了帳目內應有的正糧。而採取的手段更是多種多樣,偽造帳冊,侵吞軍糧,無所不為。

這種違法生意,平日做做倒也罷了。這兩年山東發生災害,劉才和王玄竟然還不肯放過趁機牟利的機會。劉才一方面上本請求減免賦稅,撥發賑濟,另一方面卻把該收的稅一分錢沒少,同時侵吞賑濟的米糧。這樣兩頭榨油,只是苦了那些百姓,既不得減免稅收,又拿不到賑濟,除了餓死逼死,就只得流離失所。而後,又默許山東的富紳們囤積居奇,捂糧惜售,抬高米價。米價一高,富商固然有利,劉才侵吞的那些糧食也就更不愁銷路了。

海瑞聽到這裡,早已怒不可遏,拍案道:“混賬,混賬!劉才枉為朝廷衣冠,竟然勾結奸商,為此無君無法的劣行,為一己私慾,置百萬黎民於死敵。海某此次不取你項上人頭,誓不回京城!”

郭守成道:“海欽差聽此事,心中必道這官商勾結,是劉才為主。然以小民看來,只怕劉才只是王玄手中的一個棋子。劉才想的,無非用權換錢,發個大財,王玄所圖的,怕不只是發財了。”

嚴鴻道:“願聞其詳。”

於是郭守成繼續說下去。開始時,對於這種發財的勾當,濟南幾大富商倒是都很有興趣參與,畢竟賣糧食又不犯法,至於說倒賣庫糧,惡意抬高米價等,都是劉巡撫的主意,自己也不會受什麼牽連,因此紛紛響應。

只是連續兩年這樣搞下來,郭守成又有些後怕。自家的錢袋子越來越飽滿的同時,代價是眼看流民日多,破產者與日俱增,各地百姓紛紛逃亡。雖然這讓郭家獲得了不少低價田地,但是郭守成卻覺得這決非什麼吉兆。

想起自己年少時,聽家中族老回憶唐賽兒之亂,便是燕王靖難後,又于山東廣發徭役,使民不聊生,終於揭竿而起,而今天,這山東百姓被這麼搞下去,豈不是也要走上絕路?若一旦釀成大規模的暴亂,那時候,郭家辛辛苦苦撈來的錢財地產,在這暴亂中還能保留下幾分呢?只怕連腦袋都未必保得住!

嚴鴻心道,這郭家看來也是不簡單的,並非很多小說中那種一味貪婪掠奪的地主,懂得不能把貧民逼上絕路的道理。在這大災之時,能夠一邊發國難財,一邊想後路,也是難得。他點頭道:“郭老員外居安思危,實在是令人佩服。”

郭守成苦笑道:“小老兒只是不想讓祖宗辛苦創下家業,在我這裡毀於一旦罷了。郭家數代富豪,便是再增一二倍的田產,亦不過一富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