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官,出人意料地保持緘默,並不對徐海一案發表什麼評論。然而朝中官員眾多,即使以徐階加上週延,也不可能控制所有科道官員。尤其科道之中,多有新中進士授官御史者,這些人卻是根本不知懼怕為何物,只知道這是自己博清名,刷聲望,展現實力的機會。
當然另有一些人,則是對於奏章中隱含的開海禁觀點無法接受。一旦海禁開放,自己背後的金主、家族將蒙受巨大損失,這海禁萬萬開不得,徐海必須死。其實,嚴黨的大批官僚,也在這隊伍之中,只不過他們知道此次要招安徐海的是嚴鴻,而嚴世藩又沒發話,這幫人也就忍氣吞聲,看著大少爺胡鬧了。
就在這一ri下午,戶科給事中段興文、吏科給事中言必正、刑科給事中沈科、河南道監察御史蘇遠、浙江道監察御史王啟年、監察御史王本固等科道言官及京師其他在職位文官二十三名,彈劾嚴鴻的本章就放到了嘉靖天子的面前。其中,以段興文的奏摺寫得最為激烈。摺子中針對嚴鴻奏摺的滿篇胡言,一一批駁。
先說那徐海本是一萬惡倭寇,殺人越貨,無惡不作,此次乃是登陸yu攻取山yin縣,被山yin縣令林養謙擒拿,先前表章中說得一清二楚。而嚴鴻卻妄言徐海是自首,滿口阿諛,奉承萬歲,竟以此海寇為“太平盛世”之徵兆,顛倒黑白,此實非為臣之道,其心可誅。
又說嚴鴻奏章中顛三倒四,胡說八道,徐海無非一倭寇,卻把甚麼父子之親,夫婦之順拿來搪塞,擾亂聖聽。後面更說甚麼天倫之情,雖刑律禮儀不能斷絕,這更是大謬不然之言。聖人云存天理滅人yu,刑律禮法,皆國之重器,豈有以私情而廢之理?更何論徐海原該斬首,雖萬歲寬仁,豈能赦之!
而且嚴鴻摺子中,竟敢說沿海百姓困苦,因此為盜,這是在毀謗朝廷,詆譭禁海之策,汙衊祖宗之訓。徐海、汪直皆是罪不容誅之巨盜,徐海固然不是駿骨,汪直豈能謬讚為千里?至於後面隱言開海之利,更是全無天朝體統。我大明朝本為萬國宗主,如倭人、佛郎機人本就該馴順來貢,不順則當以天兵剿之,豈有說非以通商之利誘之來朝之理!又豈有以堂堂天朝皇統,效那遊商走販,專一牟利之理!
最後,段興文更痛斥嚴鴻“君子之過”那一段,直言功過是非,既已為之,則當承之。將功折罪云云,亦須得以朝廷律法禮節約束,豈有一萬惡倭寇,忽生善念,便可贖其前罪之說?而以徐海往年所為罪孽,又豈能真信其改過之心?嚴鴻滿口胡言,矇蔽聖明,該當與倭寇同誅!
其他文臣的彈章,寫的沒段興文這麼激烈,但大致意思也差不多。沒辦法,那時候的大部分讀書人沒有受過辯證法的訓練。他們要彈要罵,就要把嚴鴻整片奏章的意思一一反駁一遍。贊成一半,反對一半的做法,多數人是不習慣的。
這一次,面對這二十多封奏摺,嘉靖天子並沒讓黃錦唸誦,而是親自將奏摺一份一份仔細閱讀。他臉上表情,則是由青轉白,又轉為正常,隨即掛出一絲冷笑。看似平靜,黃錦卻看的出,自家這位皇帝已經到了憤怒的極點,正是要發作的前兆。這種yin測測的神態習慣,大約就是常年修仙練氣的成果之一。
這些奏摺,黃錦也看過。說實話,老黃錦倒是認為,這些都是國朝忠臣。單隻說以這些大多數官職卑小的官員,敢於直劾嚴嵩之孫,這份膽量就足以令黃錦佩服。只是看如今天家臉sè不悅,黃錦雖然是天子的資深近侍,一時也不敢開解。
只見嘉靖把最後一份奏摺看完,冷笑幾聲,忽然兩手一揮,將桌案上的奏摺全都拂落於地,然後一陣大笑道:“好一群義正詞嚴,丹心一片的大明忠良!當ri大禮議之時,那班忠臣便是這般嘴臉。沒想到事過多年,這幫人還是一樣的可惡!莫非陸文孚許多時ri不曾拿人入詔獄,這些該死的文臣就認為朕沒了火氣?該殺!該殺!”
黃錦雖然年老之後,腦子轉的不夠快,但一聽大禮議三個字,心裡咯噔一聲,知道這幫文臣算是踩到了皇帝的痛腳。要知道,當初嘉靖皇帝以興獻王世子的身份,繼承堂兄明武宗的皇位,為了給自己的親爹興獻王上尊號,與堅持禮法的朝臣大戰三年,廝殺數十場,最終才以內閣首輔楊廷和離職,打死五品以下官員16人而獲得全勝。
此次這幫文臣上奏章,卻再次強調禮法刑律大於父子親情,大於夫妻恩義,引得萬歲爺想起當年的舊事,這不是找不痛快麼?
一聽到兩聲該殺,黃錦更是嚇的體如篩糠。這些可都是大明的忠臣,殺不得,若是殺了他們,還有誰敢直言進諫,還有誰敢為國仗義!當下,老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