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母親能夠企及的。
不過,母親再怎麼不情不願,元春也不會跟姑媽一家疏遠:姑父林海如今做著鹽政,須知這位子非帝王心腹不可得……僅憑這一點,伯父和父親再捎上寧府的珍大哥哥,在聖上心中怕都沒有姑父一人的分量。
再想想自家“投機”錯了之後,竟又不甘失敗……這次終是一敗塗地,抄家奪爵。
元春定了定神,心知自家必須硬下心來,母親嫂子等人的喜怒愛恨,根本無法和家族命運相提並論,爵位官位都不在,萬貫家財豈能守得住?更別提家裡早早就是個空殼子了。再說全家人之中不止母親不善經營,不會開源又不懂節流,偏偏權欲極盛。
元春越琢磨,越知道自己必須硬下心來,壓下那些眼高手低的主僕們,再給有真本事或是守本分的族人們些好機會。
話說,母親待大哥和自己雖然不錯,更是極為溺愛寶玉,卻極少設身處地為孩子們著想。母親王夫人,即使以元春前世的眼光格局來看,也不算是個明白人,行事上也忒一廂情願地一意孤行了。
元春不日便要入宮待選,在家當姑娘的最後一段日子,她不想再扮當那個端莊賢良、百依百順的女兒了。
元春思來想去,還是決心讓家裡人摔個跟頭,吃些大虧,撞得痛了總該知道反思了吧?再比著京裡那些真正的權貴世家,看看人家都是如何為人處事,不指望他們風光無限,只求穩住爵位,家裡的哥哥們都有差事就好。
不過……元春頗有自知之明,知道想達成這個願望,自己首先要站得高站得穩不說,還至少得花上十年苦功,期間的心計和口水更不知要費上多少。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得救下姑媽和大哥。不然她想得再美好,家裡人一通陽奉陰違,什麼心血都得打了水漂。比如,這位特地來莊子“教導”她的媽媽。
元春深信母親不會讓她沒臉,就算心裡再不舒坦,也不至於聽歌口信兒就特地派個僕婦來教訓她。
這會兒,大伯母邢夫人可剛嫁進門來,正跟母親鬥法呢。兩位太太明槍暗箭,下面人要是能安生,才是怪事。
元春這邊思量,傲梅和青竹的小報告她也一絲不落地聽在了耳朵裡:說是大伯賈赦的原配留下的陪房,可想跟著新太太,先立上一功呢。大伯和父親本就有些別苗頭的意思,二人的媳婦自是“出嫁從夫”了。
前世的這個時候,元春還老老實實悶在家裡,跟兩位女官好生學著“本事”:這時太子勢頭正盛,祖父雖然去了,但故交親朋仍在,祖母託了相熟的老誥命,請了出宮的女官到家裡來教她規矩。
這一世,老誥命家裡的供奉們自然也來了,依舊是前世的那兩位,只是左看右看,仔細瞧她行禮說話迎來送往,就是挑不出半點毛病,然後這二位便向老祖宗稟明瞭原委,拿了紅包就此告辭。
這也是元春“到自家莊子散散心,與同樣入宮待選的姐妹結交一番”的要求,如此輕易便得到老祖宗和王夫人允諾的關鍵原因。
傲梅和青竹看自家姑娘一直沉默不語,以為姑娘就算沒生氣估計也是有些傷心,二人對視一眼,還是傲梅上前道,“姑娘犯不著置氣,太太怎能不心疼姑娘?”
元春聞言,抿嘴笑了,“我這就要進宮去了,誰又敢給我難堪呢?”
別說伯母邢夫人了,就是母親的小手段,落在兩世為人的元春眼裡,都算不得什麼,她苦惱的還是家族的前途和命運……可是她現在位置還差得遠,在家裡說話也不見得能有幾人肯聽。
不過,傲梅和青竹都是好丫頭,守規矩又忠心耿耿,當然,抱琴也不賴,甚至比這兩個把她自小服侍大的丫頭多上幾分心計,而且抱琴是家生子……
等自己“塵埃落定”時還要把她再從老祖宗身邊要來,此舉正好也可讓老人家安心。
於是元春又道:“估計是來送些東西,然後……就是替那位王媽媽求個情。”有心提點一下自己的臂助,便耐心道,“甭管我是就此放過還是不依不饒,大伯母總有話說。”
青竹是個憨直的性子,“這也……”忒不上道了。
元春笑道:“不過幾句話的事兒,不痛不癢。這主意也未必是大伯母出的。”
邢夫人的確眼皮子略淺,耳根子也有些軟,易受僕婦挑唆,但終究不是什麼惡人,太狠毒的事情她也做不來,再心懷不滿不過是丟幾句酸話,不傷筋動骨,也就由她去了。
她頓了頓,又道,“以後,”她往京城的方向虛指一下,“這種事多著呢,你們可不許沉不住氣。”